赵禹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继续往下看,后面是已经开放的剧情背景介绍。
剧本用一种冷静到残忍的笔触,详细描绘了白芷那堪称灰暗的前半生。
她出生在偏远贫困的山村,是那种地图上需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地方。
她的母亲,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她的父亲,则是那个年代村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一个考上了大城市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年轻的大学生回乡时,与情窦初开的村花,在稻草堆和玉米地里,度过了一段短暂而炙热的青春期。
然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了。
那位天之骄子,在某个清晨,拎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庄。
他走得干脆利落,就像从未出现过。
连一句“我走了”,都没留给那个已经怀上他孩子的姑娘。
典型的管生不管活的渣男。
赵禹在心里给出了一个精准的评价。
白芷的母亲,一个传统的、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女性,固执地生下了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她独自一人,靠着种地和打零工,将白芷拉扯长大。
流言蜚语,白眼冷遇,贫穷困苦,像一层永远也洗不掉的泥垢,紧紧地包裹着这对母女。
白芷的童年,就在这种压抑和自卑的环境中度过。她不敢大声说话,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习惯性地讨好所有人,却也习惯性地被所有人欺负。
在她十岁那年,积劳成疾的母亲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临终前,母亲拉着白芷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了她这辈子唯一的遗言。
“去找你爸……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说完,撒手人寰。
赵禹看到这里沉默了。
这是什么狗血又悲情的剧本?
让女儿去问那个抛妻弃女的男人过得好不好?
正常人的逻辑,不应该是找到他,然后往他脸上狠狠啐一口唾沫吗?
白芷的母亲,或许到死都还爱着那个男人。
又或者,她只是想给女儿的人生,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和支点。
赵禹倾向于后者。
剧本继续。
白芷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或者说,她继承了母亲身上那种近乎偏执的韧劲。她玩命地读书,成了村里第二个走出去的大学生——虽然只是高中。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这座大城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
她以为,来到大城市,考上好学校,就能摆脱过去,开始新的人生。
但命运的剧本,似乎早就为她谱好了悲伤的调子。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她身材瘦小,发育迟缓。因为自卑怯懦的性格,她成了新班级里最容易被忽视,也最容易被欺负的那个。
被反锁在厕所隔间,被泼冷水,作业本被藏起来,储物柜被塞满垃圾……
这些校园霸凌的经典桥段,在她的生活中,成了日复一日的固定节目。
剧本的文字,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只是像流水账一样客观地记录着。
赵禹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那个男人的信息。
那个让白芷母亲念了一辈子,也让白芷不远千里来寻找的男人。
剧本的最后,终于给出了答案。
【值得一提的是,该名“大学生父亲”,后经历几度沉浮,最终通过某些手段,进入教育系统,并一路高升。其姓名为——王德发。】
……王德发。
看到这个名字,赵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我杀了她的父亲。
而她的人生目标,是找到她的父亲。
好吧,这算什么?
命运的闭环吗?
确实挺黑色幽默的。
“…….”
半晌,赵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他打开了白芷剧本的后续分支。
【分支一:bad End - 错误的替代品】
剧本里,庞大海在某个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白芷。
白芷那张清秀的脸,以及眉宇间那份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与年轻时的王德发,竟然有七八分神似。
于是,狗血的代餐文学,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庞大海开始疯狂地“关照”这个酷似自己“白月光”的少女。
他给她最好的资源,帮她摆平所有的麻烦,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甚至不惜为此与一直陪伴他的教导主任陈启明反目。
剧本的结尾,陈启明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失手杀死了庞大海。
而继承了庞大海所有资源的白芷,则在巨大的刺激和扭曲的仇恨中,彻底黑化。她用庞大海留下的势力,将陈启明送进了监狱,然后,她坐上了庞大海的位置,成了另一个冷酷无情的掌权者。
画面定格在白芷穿着一身黑色套裙,坐在校长办公室里的样子。她的脸上,挂着和庞大海一模一样的,虚伪的笑容。
【结语:屠龙的少女,终将成为恶龙。她最终活成了自己最恨的人的样子,却也得到了她从未拥有过的,名为“权力”的安全感。】
【分支二:bad End - 无声的凋零】
这个结局简单粗暴。
白芷在持续不断的霸凌和孤立无援的绝望中,精神彻底崩溃。某个雨夜,她从教学楼的天台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她的死,没有在学校里激起任何波澜。校方以“该生早有抑郁倾向”为由,迅速压下了所有消息。
几天后,她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被所有人遗忘。
【结语:一粒尘埃的坠落,悄无声息。】
最后,是第三个分支。
【分支三:true End - ???】
没有剧情,没有提示。
只有一片问号,它在引诱他。
引诱他去参与,去改变,去扮演那个力挽狂澜的“男主角”,去亲手谱写一个“完美”的结局。
赵禹关闭了剧本。
那块蓝色的屏幕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气里。
他靠在椅背上,用手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学点管理经验就回去。
现在看来,这趟浑水,他不想趟,也得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