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韵推开门,侧身让赵禹和江畔月先进。
赵禹迈步而入,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办公桌后的人。
然后,他愣住了。
没有预想中的儒雅学者,也没有不苟言笑的管理者。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胖子。
一个体型硕大、几乎把那张老板椅塞满了的胖子。他留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脸盘滚圆,穿着一件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棉麻质地的中式盘扣上衣。
这形象,跟这所处处透着精致和洋气的女子中学,简直格格不入。
如果把他扔到古玩市场,说他是个倒腾文玩的掌柜,赵禹绝对相信。
此刻,这位胖校长正低着头,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柳韵走上前,轻声说:“校长,王首一中的赵主任到了。”
胖校长闻言,抬起了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赵禹身上时,那双被肥肉挤得有些小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光亮。
下一秒,胖校长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甚至绕过了宽大的办公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赵禹面前。
“哎呀!赵主任!”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赵禹的手,用力地晃了晃,那热情,差点没把赵禹的肩膀给晃散架。
“你可算来了!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赵禹一愣。
这什么情况?
这胖子认识我?
“校长,您……”柳韵试图提醒他注意形象。
“哎,柳主任,快!别愣着了!”胖校长头也不回地大手一挥,嗓门洪亮,“去,把我办公室里那罐最好的、藏了三年的陈皮普洱拿出来!今天必须跟赵主任好好泡一壶,促膝长谈!”
赵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从对方的手中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校长,您太客气了。我叫赵禹。”
“我知道我知道!”胖校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赵禹,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柳主任说你年轻有为,我还不信。嘿,这一看,何止是年轻有为,简直是人中龙凤啊!”
。。。。。。
胖校长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热情,将赵禹按在了办公室那套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
沙发很软,深陷下去,有种被包裹的错觉。
赵禹的身体放松了,但神经却绷得更紧。
这感觉,像掉进了一个用天鹅绒铺就的陷阱。
柳韵动作娴熟地取出一套紫砂茶具,开始温杯、洗茶。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醇厚的、带着柑橘清香的茶气,味道很高级。
“赵主任,别拘束,就当自己家!”胖校长一屁股坐在他对面,那庞大的身躯让单人沙发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笑呵呵地搓着手,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像个古董商终于等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
“说实话,我盼你来,可是盼了好久了!”
赵禹端起柳韵递来的茶杯,杯壁温热。
他没有立刻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身,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校长您太抬举我了。我只是王首一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德育主任,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地方值得您这样的人物‘盼’着。”
“哎!普通?”胖校长把大腿一拍,声如洪钟,“赵主任要是算普通,那我们这些人,简直就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
这马屁拍得毫无技术含量,甚至有些粗鄙。
赵禹内心毫无波澜。
“校长过奖了,只是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点分内事。”
“哎,分内事?现在能把分内事做好的年轻人,不多啦!”
胖校长摆摆手,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大班椅上,椅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我可是听说了不少王首一中的事迹,那真是……龙潭虎穴,卧虎藏龙啊!”
赵禹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热气模糊了他眼中的神情。
胖校长身体前倾,沙发又是一阵呻吟。
他压低了声音,那张滚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兮兮的表情:“赵主任,不瞒你说,我对你们王首一中,那可是神交已久啊。”
赵禹心头一动,知道正题要开始了。
“尤其是你们的前任校长,王德发,王校长。”胖校长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什么,“那可真是……一位传奇人物啊。”
听到“王德发”三个字,赵禹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那个畜生的脸,瞬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贪婪、油腻、愚蠢,以及隐藏在这一切之下的,令人作呕的邪恶。
赵禹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吹了吹杯中的热气:“传奇谈不上。他现在,应该正在某个地方,为他过去的行为,写一本很长很长的忏悔录。”
“哦?”胖校长浓密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动作幅度很大,“听柳主任说……他进去了?”
“被上面的人带走了。”赵禹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想提,“之后就没消息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消息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柳韵摆弄茶具时,瓷器轻微碰撞的叮当声。
赵禹注意到,胖校长脸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那不是震惊,也不是惋惜,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这胖子,跟王德发果然有关系。
赵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次被“邀请”来清芷,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交流学习。
“可惜,可惜了。”
胖校长很快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烫得他龇牙咧嘴,“那……你们现在这位南校长呢?南高山,我听说过,是个很有能力的实干家。”
“南校长工作很认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领导。”赵禹给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评价。
至于南高山最近因为给王德发擦屁股的事情,被折磨得头发都快掉光了,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对外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