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怀了我孩子,我怕影响前程,让她打掉。结果她不肯,非要生下来。她说她爱我,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
“钱副局长”的声音带着一丝变态的快感,“我说,老张那老东西是色中饿鬼,家里老婆又病死了,她那种类型的老张喜欢。只要她跟了老张,我就能往上爬。她还说,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开,她心里永远有我。”
张副局长大脑一片空白。他听着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将他那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体面和尊严,一寸寸地凌迟。
“你……”张副局长只感觉胸口一闷,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抓住钱副局长理论,却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不、不可能!”
“呵,不信?你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算算日子,她跟你的时候,差不多就怀上了。老东西,你辛辛苦苦给人养了这么多年儿子,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钱副局长”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快意。
他猛地直起身,退后几步。
张副局长恍惚间看到钱副局长高大的身影,像是抽身事外的幽灵般悄然离开。
脚步声渐远。
地下停车场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上。
他的世界,坍塌了。
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金星乱冒。
他想要呼吸,却发现肺部像是被灌满了铅水,沉重而窒息。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充斥着他的心肺。
“儿子……不是我的……”这几个字,像咒语般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他唯一的儿子,他视为骄傲、悉心栽培的血脉,竟然是别人的?他这辈子活得轰轰烈烈,权势在握,临老了却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得如此彻底,如此不堪!
这比他的妻子的事情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张副局长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喉头,他猛地趴在车窗边,干呕起来。
可除了苦涩的胃液,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浑身发冷,即便是在温暖的地下停车场,也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漆黑的虚无。
他想起了儿子那张酷似妻子的脸,想起了自己曾经因为儿子长得帅气而沾沾自喜。
原来,那不是像母亲,而是根本就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他这一辈子,到底图了个什么?
权力?马上就要没了。
家庭?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他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即将功成身退,结果到头来,他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替别人养老婆养儿子的可怜虫!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笑话!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可悲的跳梁小丑。
。。。。。。
傍晚时分,王首一中,校医务室。
贾许在病床上睁开眼。
他感觉头重脚轻,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耳边嗡嗡作响,光线有些刺眼。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硕大的脸盘子凑到他面前。
“贾老师!你可算醒了!”赵大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以及一丝如释重负。他那张粗犷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贾许眨了眨眼,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赵大山?校医务室?他这是……晕过去了?
他沉默片刻,很快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他感觉嗓子有些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情况……怎么样了?”
赵大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还能怎么样?校长那边已经把事情压下去了。”
“……”
贾许松了口气。压下去了就好。
他最怕的就是事情闹大,影响学校声誉,更影响德育处的工作。
“那就好。”他闭上眼睛,低声说。
赵大山看着贾许苍白的脸色,以及那紧绷的眉宇,心里有些不忍。
“贾老师……还有件事。”赵大山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今天中午,校长收到了学生的联名抵制新校服的签名信。”
贾许猛地睁开眼,眉头紧锁。
签名信?
“然后呢?”他坐起身,感觉头还是有些晕。
“然后……然后今天下午,校长就把信件发到了工作群上。”赵大山的声音有些小,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贾许的心脏猛地一沉。发到工作群?校长这是什么意思?是妥协?还是……
他顾不得身体的虚弱,颤抖着手从枕头边摸到手机,点开屏幕,打开工作群。
最新的一条消息,赫然就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封信,密密麻麻的学生签名,触目惊心。
他点开大图,将信件内容一字一句地看完。
那不是一封普通的抵制信,那是一封措辞激烈、充满反叛情绪的“檄文”。
它控诉学校的“唯利是图”,指责教务处的“独断专行”,甚至提到了“教育的本质”和“学生的权利”。信中用词之犀利,思想之深刻,完全超出了他对这群学生的认知。
贾许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看完信后,一言不发。
赵主任,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你再不回来,这个家,真的要散了。
贾许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胸口闷得发慌。他默默地放下手机,重新躺回了病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安详的姿势,缓缓闭上了双眼。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