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萤的手还勾着她的袖角。
燕南泠没动，指尖还能感受到那点微弱的拉力。她低头看去，妹妹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呼吸虽然浅，但不再急促。火折子的光在墙上晃了一下，映出两人靠得很近的影子。
她轻轻把袖子抽出来，起身走到庙门口。
外面的天黑得彻底，连星子都看不见。风停了，空气却变得沉重，像是有东西压在头顶。她抬头，夜空裂开一道口子，红光从里面涌出来，照在地上，勾出一个巨大的符阵轮廓。地面开始震动，破庙的墙皮簌簌掉落。
她立刻转身，把阿萤往里拖了几步，移到墙角。然后从药囊里取出三根银针，分别插在她头侧、心口和脚边，又撒了一圈药粉，形成一个简单的护阵。
红光越来越亮。
庙门前的石阶上，一个人影缓缓出现。他穿着黑袍，戴着青铜面具，站定后发出金属般的声音：“燕南泠，你的力量本该属于我。”
燕南泠站在原地，没有答话。
那人抬起手，掌心向上，血光顺着他的手臂爬升，最后在他指尖凝聚成一点猩红。“你逃不掉。命定之人，终将归于我。”
她说：“我不是你的容器。”
话音落下，她闭上眼，意识沉入梦境。
星渊残卷浮现。
三行字出现在虚空——“血祭成局·逆脉破眼·御龙可摧”。她立刻明白，这个阵靠地脉灵血驱动，核心是主符所在的位置。只要用御龙诀击中阵眼，就能打断运转。
她睁开眼，手指掐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喉咙发紧，气息下沉，直通尾椎。她张口，一声长啸冲出，不是人声，像某种古老生物的鸣叫。啸声未落，天空中的红光被撕开一道口子，一条青金色的龙影从她掌心腾起，盘旋而上，龙头直指夜空。
龙尾一扫，外围的小阵瞬间崩塌，围在远处的教徒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黑袍人冷哼一声，抬手结印，血雾从地下涌出，在他面前凝成一面盾牌。龙首撞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盾牌裂开几道缝，但他没退。
“有点意思。”他说，“但你还差得远。”
燕南泠没再说话。她知道这一击没能破阵，对方的实力比预想的强。她调整呼吸，准备再次催动御龙诀。
就在这时，墙角传来一声轻响。
阿萤睁开了眼睛。她撑着地面坐起来，动作有些摇晃，但眼神清醒。她看见庙外的人，身体猛地一僵。
“是你……”她声音沙哑，“你不是我兄长。你是冒充的。”
黑袍人转头看她，语气带着嘲讽：“小傀儡，终于醒了？你以为摆脱了蛊毒就能自由？你体内的血，流的可是我的意志。”
阿萤没回应。她突然抬手，撕开自己的左袖，露出藏在内层的一包粉末。她用力一甩，灰红色的砂粒飞向黑袍人面门。
那人没想到她会出手，来不及完全防御。砂粒打在面具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面具一角炸裂，碎片飞溅。
他伸手摸了摸脸，拿下来半块残片。
燕南泠看清了他的脸。
一半是人的皮肤，另一半覆盖着泛着暗光的鳞片，像是某种爬行类生物的表皮。他的右眼瞳孔竖立，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一排细密的牙齿。
“你不是人。”她说。
他笑了，声音更像金属摩擦。“凡人的躯壳能承载多久？我活了千年，换过七具身体。你们所谓的‘星渊’，不过是我族坠落后留下的残骸。而你——”他指向她，“灵魂来自未来，血脉却是守卷人之后。这具身体，最适合我重生。”
地面震动加剧。
远处的地表裂开，数十根血柱拔地而起，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破庙包围其中。红光交织，形成一张密网，压向中央。
燕南泠感到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她咬牙，强行稳住脚步。
阿萤爬到她身边，靠墙站着。“他怕光。”她低声说，“刚才那毒砂里混了日纹草灰，他面具一破就开始后退。”
“我知道。”燕南泠点头，“阵眼在主符下方，离地三尺，偏东南方向。”
“我能帮你拦他一会儿。”
“不行，你刚醒，经不起耗。”
“我是你妹妹。”阿萤看着她，眼神坚定，“我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扛。”
她话音刚落，便猛地冲出去，扑向黑袍人。
那人挥臂格挡，被她逼退一步。阿萤手中还有最后一撮毒粉，直接扬向他暴露的半边脸。他侧头闪避，但脖颈处还是沾上了几粒。皮肤立刻泛起黑斑，发出轻微的嘶响。
他怒吼一声，抬手打出一道血刃。
阿萤翻滚躲开，肩部擦过刀锋，渗出血来。她没停下，反手抽出一根银针，扎进自己手臂某处穴位，强行提起一口气，再次逼近。
燕南泠趁机掐诀。
龙影再次腾空，这次直扑血柱之间的空隙。她算准了角度，让龙尾横扫主符所在区域。
轰的一声，一根血柱炸裂，红光闪了一下，整个阵型晃动。
黑袍人猛地回头，怒视她：“你找死！”
他双臂展开，全身的血光暴涨，竟将断裂的符线重新连接。阵法恢复运转，压迫感更强。
燕南泠被震得后退几步，撞在墙上。嘴里泛起腥甜，她吐出一口血沫。
阿萤也摔倒在地，捂着肩膀喘气。
“结束了。”黑袍人一步步走来，“你们撑不了多久。等阵法完成，你的星渊之力会自动流向我。你阻止不了。”
燕南泠扶着墙站起来。
她看着他，说：“你说我是容器。”
“对。”
“你说我的身体本该属于你。”
“没错。”
“那你告诉我——”她忽然抬手，将一枚银针射向空中，“为什么它认的是我？”
银针穿过红光，落在主符正上方。
刹那间，整座血祭阵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像是某种回应。针身微微颤动，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黑袍人脸色一变。
“不可能！”他低吼，“你怎么能唤醒阵核？那是我设下的禁制！”
燕南泠抹掉嘴角的血，站直身体。“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星渊选的是命定之人，不是谁抢到就算数。”
她再次闭眼。
梦中，残卷文字还在。
她默念口诀，体内有一股热流冲向掌心。
睁开眼时，她双手交叠，推出一掌。
龙影第三次腾起，这次不再是虚影，而是带着实质般的威压，直冲主符中心。
黑袍人举手阻挡，血盾再现。
撞击发生。
一声巨响，红光炸开，碎片般的符文四散飞溅。他被掀飞出去，撞断庙前石阶，半截身子埋进土里。
燕南泠也跪了下来，手臂发抖，脸色苍白。
阿萤爬过去扶她。
远处，血柱仍在燃烧，但光芒暗了许多。阵法没破，只是被暂时打断。
黑袍人慢慢从废墟里站起来。他摘下残破的面具，整张脸暴露在月光下。鳞片蔓延至额头，右眼完全变成竖瞳。
“很好。”他说，“你不只是容器。你是钥匙。”
他抬起手，指向她的心口。“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这座阵如何把你打开。”
地面再次震动。
剩下的血柱同时喷发，红光汇聚成一座悬浮的符台，升到半空。一道光桥从符台延伸至破庙上方，直指燕南泠头顶。
她感到一股吸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上提。
阿萤死死抱住她的腰。
“别松手！”她喊。
燕南泠伸手抓住一根断裂的房梁，指甲在木头上刮出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