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神念如同狡猾的游鱼,在触碰的瞬间便悄然退去,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只余下那句带着笑意与试探的话语,在林夕的识海中回荡。
帝昊。
林夕眸光微敛,太初镜主的认知碎片迅速流转,却并未寻找到关于此名的深刻印记。显然,在帝族的核心圈层中,这并非一个经常与帝青玄相提并论的名字。
一个敢于窥探禁地,且对帝青玄与帝霖老祖毫无敬畏之心的帝族子弟。
是陷阱?还是……变数?
她并未回应,也未追寻。那道神念的传递方式极为高明,若非她已初步掌控琼华殿“镜域”,根本无法察觉。对方显然深谙此道,且对帝族内部的监控体系了如指掌。
林夕重新阖上眼,周身气息与殿内流光彻底融为一体,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她像最耐心的猎手,亦如最冷静的镜面,只映照,不主动。
然而,她的神识却以更隐晦、更精细的方式,如同水银泻地,沿着镇魂玉的法则脉络,向着那道神念传来的大致方向悄然蔓延。她不主动探寻“帝昊”,而是将那片区域的一切能量流动、人员往来、乃至最细微的空间涟漪,都纳入“镜域”的映照范围。
她在等。等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时间悄然流逝。数日过去,璇玑天狱外一切如常,巡逻的帝族卫队气息森严,远处的仙山云海翻腾依旧。
直到这一日,负责看守琼华殿外围的一名帝族卫士,在例行巡逻至一处偏僻阵眼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他低头咒骂一声,并未在意,踢开了脚边一颗不知何时出现的、毫无灵气波动的普通石子。
就在石子滚落,触碰到下方一块看似寻常的玉石地砖时——
“嗡!”
整座璇玑天狱的守护大阵,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粒微尘。波动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主持大阵的长老都未必能察觉。
但一直处于绝对“映照”状态的林夕,捕捉到了。
就在那一瞬间的波动干扰下,一道被巧妙伪装成阵法自身维护灵流的讯息,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琼华殿外围的流光之中,并顺着林夕早已张开的“镜域”网络,流淌至她的心间。
并非神念传音,而是一段以特殊加密法则构筑的影像信息。
影像之中,并非帝昊的真容,而是一个背对画面、身着便服的身影,立于一座可俯瞰小半帝族宫阙的露台之上。下方,正是帝青玄麾下直属的“紫霄卫”正在演练某种合击战阵,煞气冲天。
那背影负手而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之前神念中的轻浮如出一辙:
“瞧见没?咱们的太子殿下,为了在你面前找回场子,可是把他这群宝贝疙瘩都拉出来操练了,就等着哪天能破开你这‘镜域’,一雪前耻呢。”
影像微顿,语气转而带上了一丝玩味。
“仙子好手段,我这‘问路石’扔了几天,仙子竟真能沉住气。佩服。”
“长话短说,我对你身上的秘密兴趣不大,至少,没大到要与帝霖老祖抢食的地步。”
“但我对给帝青玄添堵,很有兴趣。他对你志在必得,你若能一直让他求而不得,焦头烂额,我便很开心。”
“作为诚意,附赠一条消息:帝霖老祖近期正在炼制‘九转溯源丹’,主药难寻,帝青玄已奉命前往‘陨星残界’寻觅。短期内,你面对的压力会小很多。当然,等他回来,恐怕……”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后续不言自明。
等帝青玄归来,准备必将更为充分,手段也可能更为酷烈。
林夕静静“看”完这段信息,指尖无意识地在镇魂玉殿壁上轻轻一点。
一点微光涟漪般荡开。
帝昊。一个隐藏在暗处,心思缜密,且与帝青玄有明显矛盾的帝族成员。
他的动机看似简单——给帝青玄添堵。但能在帝族禁地如此行事,其能量与野心,绝不止于此。
他的话,不可尽信,但关于帝青玄离去的消息,大概率是真的。这确实是她喘息和进一步巩固“镜域”的宝贵时机。
更重要的是,这条信息传递的本身,证实了一件事——帝族,并非铁板一块。
她依旧沉默,如同万古不变的冰峰。
但在她心间,一面无形的“镜子”,已经悄然转向,将“帝昊”这个名字,以及其背后可能代表的帝族内部裂隙,清晰地映照其中。
光,可不止能照亮前路。
有时,也能让阴影之下的沟壑,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