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绝望与悲痛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凌云站在那儿,磐石尊者的控诉,玄诚子虚弱的叙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的神魂。家园破碎,挚友陨落,道统蒙尘……这血海深仇,几乎瞬间点燃了他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
他仿佛能看到妙手仙子决然自爆时的光华,能听到守夜人首领断裂的刀刃发出的哀鸣。无边的怒火与撕心裂肺的自责,如同业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杀向玄黄大世界。
杀!杀光他们!
这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咆哮。
然而,就在这毁灭的冲动即将淹没理智的刹那,净缘和尚那平和却振聋发聩的话语,再次于心底浮现:“着了强弱相,高低相……外缘可借,却不可恃……”
帝青玄那碾压般的力量,古陆破碎的惨状,与这番话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我现在冲过去,是什么?
是英勇复仇?不,是飞蛾扑火,是自取灭亡!是带着古陆最后的希望,去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杀式袭击!
届时,玄诚子、磐石、雪见……这些仅存的血脉,谁来庇护?古陆的亿万生灵,谁来回护?林夕,谁去救赎?
一股冰冷的寒意,陡然浇灭了他心头的躁动火焰。
他闭上眼,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他更加清醒。他不能倒在这里,更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隐忍!必须隐忍!
再睁眼时,他眸中那毁天灭地的疯狂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如同暴风雨过后沉寂的海面,其下却涌动着更加可怕的力量。那是一种将无尽悲痛与滔天怒火,强行压缩、沉淀后形成的极致冷静。
他走到玄诚子身边,动作轻柔地将两颗寂灭雷灵果化开,以自身那丝新生之力为引,缓缓渡入玄诚子以及磐石、雪见等重伤者体内。看着他们脸上恢复一丝血色,气息逐渐平稳,他心中的刺痛才稍稍缓解。
“活着,就好。”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目光扫过洞内每一张惶恐、悲伤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脸,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之耻,古陆之殇,凌云……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他没有咆哮,没有发誓,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众人心头。
“诸位道友的血,不会白流。古陆的债,必将讨回!”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冷静甚至冷酷:“但,不是现在。敌人势大,我们现在冲出去,正中他们下怀,除了徒增伤亡,毫无意义。”
他看着众人眼中的不解与不甘,继续道:“我们需要时间,需要力量。活着,变得更强,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告慰,对敌人最狠的报复!”
他指向洞外那片疮痍的大地:“古陆还未亡!我们还在!只要星火不灭,终有燎原之日!”
这番话,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众人即将崩溃的心神。磐石尊者虎目含泪,重重一拳砸在地上,不再嘶吼,而是低吼道:“盟主!我们听你的!”
雪见仙子也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凌云点头,开始下达指令,条理清晰,不见丝毫慌乱:
“磐石,你伤势稍轻,负责整合所有幸存者,清点物资,寻找安全的隐匿点。”
“雪见,你精通冰系法术,协助布置隐匿和防御结界,尽可能掩盖我们的气息。”
“玄诚子师弟,”他看向气息微弱的玄诚子,“你好好养伤,恢复后,古陆的阵法修复与未来的防御,还需倚仗你。”
最后,他看向众人:“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去寻找能让古陆恢复元气,能让我们拥有复仇力量的机缘。在此期间,隐匿,发展,活下去,就是你们最重要的任务!”
他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说具体要做什么。但所有人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比愤怒咆哮更令人信服的决心与力量。
安顿好一切,凌云独自一人来到那座由战友骸骨垒砌的京观前。他没有流泪,也没有誓言,只是静静地站立了许久,将这份刻骨的仇恨与责任,深深烙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毅然转身,身影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他不是去逃避,而是去积蓄。将仇恨化为最强大的动力,在沉默中磨砺爪牙,等待那个足以撕碎一切敌人的时机。
星火已藏于深渊,只待风起,便可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