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管手握“尚方宝剑”,又得了方既朔的暗中授意,早已按捺不住那份狐假虎威的躁动。针对“冉阿姨”的“特殊照顾”,绝非停留在纸面规则,而是迅速转化为一场精心策划、意在彻底摧毁其心理防线的正面绞杀。第一次交锋,在冉秋淑踏入新岗位后不久,便猝然降临。
精心设计的陷阱:角落的尘埃
上午十点,冉秋淑刚刚完成18楼副总裁办公室外走廊区域的第一次深度清洁。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能映出人影,垃圾桶内外壁光洁如新,连墙角的踢脚线缝隙都一尘不染。她推着清洁车,正准备转移到相邻的会议室区域。
就在她转身进入工具间补充清洁剂的短暂间隙,一个肥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达到她刚清洁过的区域。正是赵主管。他小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肥短的手指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事先准备好的、极其细微的灰尘混合物。他像只灵活的肥老鼠,飞快地、极其隐蔽地将少许灰尘弹撒在几处常人绝难察觉的位置:一盆大型绿植某片阔叶的背面、一个装饰性壁柜的顶部内侧凹陷处、以及消防栓玻璃门上方一道狭窄的缝隙边缘。
动作完成,他迅速退开,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落入陷阱的惨状。
发难与羞辱:雷霆般的斥责
不到五分钟,赵主管便带着两名被他指定为“质检员”的亲信,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强光手电筒和一块雪白的绸布,摆出专业检查的架势。
“冉秋淑!你过来!”赵主管声音洪亮,刻意吸引着附近办公区员工的注意,“看看你干的活儿!这就是你说的达标了?”
冉秋淑闻声,放下手中的工具,低着头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怯懦和不安。
赵主管用手电筒光束指向那片绿植叶子背面,用白绸布一擦,布上立刻出现一道淡淡的灰痕。“看看!这是什么?眼瞎了吗?叶子背面不用擦?” 他又指向壁柜顶部和消防栓缝隙,如法炮制,白布上均留下痕迹。
“地面擦得再亮有什么用?这些卫生死角才是关键!这说明你工作态度极端不认真,敷衍了事!”赵主管唾沫横飞,声音越来越高,充满了表演性的愤怒,“公司花多少钱请你们来?就是让你这么糊弄的?啊?!”
他挥舞着沾灰的白布,几乎要戳到冉秋淑的脸上:“扣你这个月全部奖金!再有一次,立刻卷铺盖滚蛋!我们龙渊不养你这种废物!”
恶毒的语言如同鞭子,抽打在寂静的走廊里。几个被惊动的办公室职员探头张望,看到是赵主管在训斥保洁员,又缩了回去,但窃窃私语声已然传开。
冉阿姨的应对:泪水为甲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的羞辱和威胁,冉秋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在赵主管看不见的角度,她的眼神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迅速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陷阱,果然来了。
她没有争辩,没有解释——在那绝对的权力不对等面前,任何理性的辩解都是徒劳,只会招致更疯狂的打击。
就在赵主管以为她会像王大姐一样瑟瑟发抖、任其拿捏时,冉秋淑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扑通”一声,直接瘫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扯开嗓子,用那种能穿透墙壁的、带着浓重哭腔的方言嚎啕起来:
“哎呀俺的个老天爷啊——!冤枉死俺啦——!”
哭声凄厉,瞬间盖过了赵主管的咆哮。
“俺男人死得早啊——一个人拉扯孩子容易吗俺?好不容易找个活儿,起早贪黑,一点不敢偷懒啊领导!这地俺擦了三四遍啊,腰都快累断了哇——!”
她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完全不顾形象,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农村妇女,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委屈和绝望。
“俺眼神是不好使啊,老花眼,那些旮旯角角俺是真没瞅见啊!领导您行行好,指给俺看,俺这就擦,擦一百遍都行!您别赶俺走啊,俺没了这工作,可咋活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抓起一块抹布,就要去擦那片叶子,动作笨拙而慌乱,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
意外效果:同情的涟漪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撒泼打滚式反应,把赵主管给整懵了。他预想过对方会害怕、会求饶,甚至可能会沉默抵抗,但绝没想到会是这种市井泼妇般的哭闹。这完全打乱了他“威严训斥、杀一儆百”的剧本。继续高声斥责?对方哭得比他声音还大。动手拉扯?众目睽睽之下,对方是个“老弱妇孺”,他不敢。
周围探头探脑的员工越来越多,虽然没人敢出声,但看向赵主管的眼神,已从最初的事不关己,渐渐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厌恶和同情。尤其是一些同样来自底层、深知生活不易的员工,看到“冉阿姨”哭诉“男人早死”、“拉扯孩子”的惨状,再对比赵主管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发生了倾斜。舆论,并未如赵主管所愿的一边倒。
赵主管脸色铁青,骑虎难下。他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哭什么哭!赶紧给我弄干净!再发现一次,绝对开除!” 说完,觉得再待下去只会更难看,只好狠狠地啐了一口,带着两个同样尴尬的“质检员”,灰溜溜地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冉秋淑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她“认真”擦拭每一个“卫生死角”的、微微佝偻的背影。没人看到,在她低垂的眼睑下,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暴风雨前夕海面般的平静。
第一次交锋,看似赵主管凭借权力暂时占据了上风,用规则给予了惩罚。但冉秋淑用一场逼真的表演,成功化解了被立即开除的危机,并在旁观者心中,埋下了一颗对强权不满的种子。她像一株柔韧的蒲草,在狂风中伏低了身躯,看似狼狈,根系却抓得更紧。风暴的第一次撞击,被她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引偏了方向。但双方都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更猛烈的冲击,还在后头。
(第6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