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曹操“中二病”发作,视线死死钉在太尉府门前、那杆绣着‘董’字的猩红幡旗上。当日看到袁绍拔剑直指董卓的那一刻,他真希望能当场厮杀起来,这样自己就可以拔剑与袁绍并肩作战了,哪怕战死在他大哥身边,那也是他曹孟德的造化。可惜袁绍终究还是离开了洛阳,独留自己在此孤掌难鸣,真希望可以陪在袁绍身旁、做出天纬地的大事。作为宦官养子,曹操内心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他下定决心要以实际行动让世人都知道,曹孟德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回到曹府时,曹操望着内堂那扇半掩的门,里面传来幼弟的嬉闹声,心猛地一揪。他本想让家人连夜迁出洛阳,可曹家主事的是叔父,不说明缘由,叔父怎会听从自己的安排?可若道出刺董卓的计划,曹府上下定会拼死阻拦。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曹操将茶汤一饮而尽,瓷碗重重磕在案上,“袁绍谋了半载,不也没算到董卓会进京?比起兴复汉室的功名,一家老小的安危,只能暂且搁置了。”他转身抓起披风,大步流星地跨出府门。
洛阳最大的绣楼“醉仙阁”里,酒气混着脂粉香、诱的人心神荡漾。不过美人再妖娆,佳酿再芬芳,却也压不住曹操心底翻涌的躁动。曹操独饮闷酒,欣赏着花魁苏媚儿抚琴唱曲,指尖划过琴弦的模样柔媚动人。他本无心风月,却想着或许是最后一次放纵,便任肆意享受着苏媚儿的温柔。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曹操才披衣起身,他摸了摸袖中那柄家传七星刀,刀鞘嵌着的七颗宝石、在晨光中隐现微光,削铁如泥的锋芒藏在锦缎鞘里,静待着致命一击。
“曹操求见董太尉,请代为通禀”。
董卓其实还是挺看中曹操的,虽然被传统世家子弟看不起,但他本人确实有勇有谋,凭借自身能力成为西园八校尉之一,讨逆张让的时候也是出了大力,所以在洛阳禁军中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自己曾对他多次拉拢都被婉拒。今日曹操主动来找自己,虽不知道他所图,但爱才之心还是让董卓放开怀中的佳人召见了他。
“孟德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董卓声音粗哑,眼角的皱纹里积着阴鸷,目光扫过曹操时带着审视。
曹操拱手行礼,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意:“董公,近日寻得几坛百年佳酿,独饮无趣,特来献给您品尝。”说罢拍了拍手,门外的下人抬着四个酒坛走进来,坛口的封泥完好无损,还沾着些许潮湿的青苔。他上前撬开其中一坛,酒香瞬间弥漫开来,琥珀色的酒液顺着酒勺流入杯中,曹操仰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笑道:“痛快!这等好酒,唯有董公配得上”。
董卓眯着眼打量着酒坛,又看曹操饮后无恙,顿时来了兴致,接过递来的酒杯深吸一口,醇厚的酒香直钻鼻腔。“不错不错,果然是好酒!”曹操刻意放开酒量,几碗下肚便装作不胜酒力,伏在案上哼哼唧唧,眼角却偷偷瞟着董卓的神色。董卓见曹操这么没用,便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品尝美酒。董卓独饮一会后感觉后劲有点大,他在洛阳这几个月荒淫无度,加之年岁已高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感觉不适后、便唤来下人,搀扶着自己晃晃悠悠走回寝卧养神。
过了大概一刻钟,曹操调整了几次身姿观察下四周,发现仆人都已经退下,便站起身来装作醉状向内堂走去。他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要是被人发现就说酒后内急不认路。董卓睡觉的时候喜欢安静,知道主子睡下后,仆人便不敢在他身边停留。曹操趁着四下无人、加紧寻找目标所在,当他看到背向自己熟睡着的董卓之时,强压心头的激动之情,蹑手蹑脚的向他靠近。
就在距离董卓不过三五步的距离时,董卓突然翻身面向曹操,把他吓得几近崩溃。好在董卓没有清醒过来,曹操那颗心砰砰砰的乱跳,他来之前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是不能无功而返,白白葬送了洛阳自己一家老幼的性命。曹操调整呼吸稳定心神,鼓起勇气移步靠近董卓,右手伸入口袋中取出七星宝刀,准备一刀结果了董贼。七星刀是他曹家祖传之物,刀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却反射出紫色的寒芒。可偏偏是这反射的寒芒,不经意间晃到了董卓的眼睛,戎马一生的董卓、对刀光剑影有天然的警觉,猛的睁眼大喝一声:“你要作甚”?
曹操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惊雷劈中,握着刀的手僵在半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柄引以为傲的祖传宝刀,竟会在此刻露了破绽!生死关头,多年的历练让他迅速冷静下来,膝盖一弯便跪伏在地,双手捧着七星刀高举过头顶,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董公恕罪!卑职见您寝卧简陋,特将家传七星刀献上,此刀削铁如泥,愿供您防身之用”!
董卓虽然被应激反应强行唤醒了身体,但脑子还是因为喝酒过多而慢半拍。他接过曹操献上的七星刀说道:“此物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其锋利程度不亚于咱家的云纹刀,可惜就是太短了不适合战场厮杀。不过曹将军既有此心,那咱家就收下啦”。
曹操松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连忙叩首道:“董公能看上,是曹家的福气。您安心歇息,卑职先行告退。”说罢缓缓后退,直到退出寝卧,才转身快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等等!”董卓的声音突然响起,曹操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瞬间绷紧,几乎要跪倒在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强装镇定:“董公还有何吩咐”?
“我口渴,去叫下人送碗水来。”董卓揉着喉咙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
曹操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连忙应道:“卑职遵命!”他转身冲出暖阁,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府门口,翻身上马时,手心的汗已经将缰绳浸湿。“驾!”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骏马嘶鸣一声,朝着洛阳北门疾驰而去。只有逃出这座城,才算真正捡回一条命。
寝卧里,董卓喝了口水,指尖摩挲着七星刀的刀柄,突然想起曹操方才的神色:他额角的冷汗、颤抖的双手,哪里是献宝该有的模样?董卓猛地惊醒,将七星刀狠狠拍在案上,怒吼道:“不好!那曹孟德是来行刺的”!
“曹操呢?他人在哪里?”董卓对着门外嘶吼,声音里满是暴怒。
下人连忙跑进来回话:“回董公,曹将军出府后,骑马向北门去了,看样子跑得很急”。
董卓听到手下说曹操跑了,更加笃定此人一定是来行刺自己的,多亏了早年战场厮杀、养成的警惕感救了自己一命。“他妈的曹孟德,咱家险些命丧于你手。传令李榷、郭汜,命他二人去捉拿曹操。命樊稠、张济把曹操全族都给咱家绑过来,咱家要让这帮反贼都知道,与咱家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的曹操正骑着马疾驰在北门大道上,身后的洛阳城越来越远,晨雾中,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笼罩在阴影中的都城,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刺董虽败,但他曹孟德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