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生疼。对面那栋陷入死寂的黑暗大楼,像一头张开巨口的饕餮,无声地吞噬着一切生机。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楼里可能又有人被彻底吸干。
不能再犹豫了!
“没时间讨论了!”吴大爷猛地一抹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必须立刻阻止它!再拖下去,神仙来了也救不回那些人!”
他看向秦渊,语速极快:“秦小子,你对那玩意儿的感应最清晰,那些核心的‘钉子’位置你也清楚。你速度快,想办法直接下去,能拔掉几个是几个!先把这该死的吸食给断了!”
秦渊的目光从大楼移开,落在顾洲身上,红眸深邃,看不出情绪,但顾洲莫名觉得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极淡的……顾虑?
“他呢。”秦渊的声音平静,却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带这小子在外围布阵!”吴大爷拍了拍背上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先设个‘固阳锁魂阵’,看能不能先把大楼里的阳气锁住,中断那玩意儿的进食!至少……得保住里面那些人最后一口气!”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兵分两路,效率最高。秦渊单独行动,无需顾忌,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实力。吴大爷经验老到,主持阵法最合适,而顾洲……跟在他身边打下手,相对安全,也能看顾一二。
秦渊沉默了片刻。终于,他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这套方案。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身形一晃,如同融化的墨迹,瞬间消失在密集的雨幕之中,直接朝着鼎盛国际地下车库的入口方向而去,果断得让人心惊。
顾洲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进去的。
“走!小子!别发呆了!”吴大爷一把拉住还在愣神的顾洲,拖着他就往大楼侧面的一处相对隐蔽的绿化带跑去。
雨水让地面变得泥泞不堪。吴大爷也顾不上脏,迅速打开他的百宝袋,开始往外掏东西:古旧的铜钱、颜色暗沉的小旗、用红绳捆扎的纸符、甚至还有一包味道刺鼻的粉末。
“把这个,按东南西北四个角,插稳了!”他塞给顾洲几面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小旗,指了几个方位,“插深点!别让风刮跑了!”
顾洲手忙脚乱地接过,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泥地里奔跑,按照指示将小旗用力插进土里。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冰冷的寒意不断往骨头缝里钻,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
吴大爷则在中心位置快速布置起来。他用那包刺鼻的粉末在地上撒出一个复杂的图案,又将铜钱按照特定规律嵌入泥地,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得听不清内容,只有一种古老而肃穆的韵律感。
随着他的动作,顾洲隐约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开始发生变化。雨似乎小了一点,不,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以吴大爷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场。
“快!把这几张符贴到那面墙上去!最高的地方!”吴大爷又递过来几张沉甸甸的黄色符纸,上面的朱砂纹路在雨水中竟然没有丝毫晕染。
顾洲抬头看了看那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墙壁,咬了咬牙,尝试着徒手攀爬,结果差点摔个屁股墩儿。
“笨啊!”吴大爷骂了一句,从包里掏出一把老旧的弓弩模样的东西,只是上面没有箭槽,而是有个夹符纸的卡扣。“用这个!瞄准了打上去!”
顾洲:“……”大爷您的装备还真是五花八门。
他手忙脚乱地装上符纸,对着高处的墙壁猛地一扣扳机。符纸“啪”地一声,精准地粘在了墙面上,发出微弱的金光。
有效!
顾洲精神一振,立刻如法炮制。
就在他打出最后一张符纸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陡然响起。以那几面小旗和符纸为基点,一道淡金色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膜骤然浮现,如同一个倒扣的碗,试图将整个鼎盛国际大楼笼罩起来!
阵法,成了!
光膜与大楼接触的刹那,仿佛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水,发出剧烈的“滋啦”声,黑气与金光疯狂交织、湮灭!大楼那疯狂的吸力,似乎被强行扼住了一瞬!
“成功了?!”顾洲惊喜地喊道。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几乎是结界成型的同时,地下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愤怒非人的咆哮!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灵魂,震得顾洲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他们阻止它进食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地底那个怪物!
下一秒,鼎盛国际大楼周围的黑气骤然暴涨!无数扭曲、狰狞的怨灵如同被惊扰的马蜂巢,从大楼的每一个窗户、通风口、甚至地缝里疯狂涌出!
它们嘶嚎着,尖啸着,汇聚成一片铺天盖地的乌云,遮天蔽月,甚至连雨水都被染上了污浊的颜色!恐怖的怨念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些怨灵的目标非常明确,正在维持结界、光芒最盛的吴大爷,以及他身边的顾洲!
“妈的!反应这么快!”吴大爷骂了一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双手结印,死死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结界,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淡金色的光膜在无数怨灵的疯狂冲击下,剧烈地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
“顶住!小子,帮我顶住!”吴大爷嘶吼道,声音都有些变调,“别让这些东西冲进来!结界不能破!破了里面的人就真没救了!”
顾洲看着那如同鬼潮般涌来的怨灵,腿肚子都在打颤。这画面比任何恐怖片都吓人!他下意识地摸向腰后的匕首,但这把小刀面对这成千上万的怨灵,简直杯水车薪!
“我……我怎么顶啊!”
“用我给你的符!用匕首!有什么用什么!别让它们干扰我施法!”吴大爷几乎是咬着牙在坚持,他大部分心力都用在维持结界上,根本无法分心对付这些怨灵。
第一波怨灵已经扑到了眼前!一张张扭曲痛苦的脸孔,带着冰冷的恶意,嘶吼着抓向他们!
顾洲吓得怪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挥舞起匕首乱砍。匕首划过怨灵的身体,带起一阵黑烟和凄厉的惨叫,似乎确实有点效果。他又手忙脚乱地掏出吴大爷之前给的辟邪符,看也不看就往前扔。
符纸碰到怨灵,爆开一小团金光,暂时逼退了几个。但更多的怨灵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顾洲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撕碎。他狼狈地躲闪着,挥舞着匕首,嘴里胡乱喊着给自己壮胆,肾上腺素飙升。
吴大爷的情况更糟。他不仅要抵挡怨灵的骚扰,更要承受来自结界本身的巨大压力。地底那怪物正在疯狂冲击结界,试图夺回它的“食物”。吴大爷的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秦渊!秦渊你快点啊!”顾洲一边拼命抵抗,一边在心里疯狂呐喊。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已经潜入地下的秦渊身上。
只有秦渊尽快拔除那些核心的钉子,斩断怪物对怨灵的控制和对阳气的吸食,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或许还有恐惧的泪水,模糊了顾洲的视线。眼前是无穷无尽的怨灵狂潮,耳中是凄厉的鬼哭狼嚎和结界不堪重负的嗡鸣。
每一秒,都漫长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