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爷给的那枚五帝钱,顾洲最终还是没敢明目张胆挂在脖子上。不然跟秦渊那块玉佩挤在一起算怎么回事?搞批发吗?他老老实实揣进了裤兜里,时不时伸手摸一下,感受那点微凉的金属触感,仿佛能定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兜里揣了这玩意儿,办公室里那种针扎似的和老被人从背后盯着的感觉,好像真的减轻了不少。那个佝偻奔跑的模糊影子也没再那么频繁地怼到他眼前刷存在感。
他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吴大爷的“安慰剂”还是有点用的。
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张经理就召开了部门紧急会议,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同志们!总部高度重视的‘飞鹰项目’提前了!从现在开始,全员进入冲刺状态!”张经理站在会议室前方,唾沫横飞,红光满面,仿佛不是宣布加班,而是宣布去夏威夷度假。
“未来一个月,我们需要发扬真正的狼性精神!早九晚九,每周六天!公司不会亏待大家的!夜宵补贴、打车报销,统统顶格发放!表现突出的,年终奖优先考虑!”
底下死一般的寂静。
小张的脸垮了下去,小李眼神发直,老王耷拉着眼皮,看不出表情。顾洲在心里直接骂开了:顶你个肺的狼性!这特么是耗子药吃多了吧!还飞鹰,飞个屁,直接火葬场升天算了!
“怎么?都没意见?”张经理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现在是公司最关键的时刻,需要我们每一个人拿出百分之两百的投入!谁要是有困难,现在提出来!”
谁敢提?提了就等于直接给年终奖判死刑,顺便上了经理的黑名单。
一片压抑的沉默。
“好!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散会!立刻行动起来!”张经理满意地一挥手,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唉……又要住公司了。”小张哀叹一声,有气无力地收拾笔记本。
小李愁眉苦脸地计算着:“完了,答应我闺女周末去动物园的,又泡汤了……”
老王慢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顾洲的肩膀,压低声音:“习惯就好。这栋楼啊,邪性,吸人阳气的地方。”
顾洲心里猛地一跳:“王哥,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王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听之前在这楼里别的公司待过的朋友说的……这鼎盛国际,刚盖好那会儿可是抢手货,贵得很!后来不行了,听说之前有一家大公司在这占了好几层,风光得很,结果……唉,出了点不吉利的事,好像是有个员工……没了。之后那公司就各种不顺,怪事频出,没撑多久就灰溜溜搬走了。打那以后,这楼名声就坏了,租金一降再降,可搬进来的公司都待不长,最多一年半载,保准出点幺蛾子也得搬。”
他撇撇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张经理办公室的方向:“也就咱们张经理,以为捡着天大的便宜了,屁颠屁颠跟老板邀功,说给公司省了多少预算……哼,省下的钱,够不够买药吃还两说呢!”
死过员工?怪事频出?都待不长?
顾洲听得后背发凉。所以这根本不是偶然闹鬼,这楼根本就是个鬼窝?!张经理这傻缺,还以为是自己捞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部门的气氛更加压抑了。键盘敲击声变得沉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和疲惫。抱怨声在私底下窃窃私语,但一看到张经理出现,立刻噤若寒蝉。
张经理倒是越发容光焕发,在办公区里来回巡视,像监工一样,看到谁稍微松懈一点,就立刻上前鼓励几句,话里话外都是绩效、奖金、末位淘汰。
顾洲被迫加入了996大军,每天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秦渊对此表达了极大的不满,因为顾洲的加班严重影响了晚餐的质量和准时性。
“尔等凡人,为些许铜臭,竟甘愿如此耗费光阴,磨损神魂,真是愚不可及。”某天晚上,看着顾洲端上来因为匆忙而炒得有点焦的青菜,秦渊嫌弃地用筷子拨了拨,发出如上评论。
顾洲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瘫在椅子上:“大佬,您不食人间烟火,不懂我们打工人的苦……绩效、奖金、房租、房贷……哪一样都能要人命……”
秦渊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但还是皱着眉把饭吃完了。
加班加到第三天,顾洲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他去茶水间冲咖啡提神,正好碰到张经理也在里面泡他的养生枸杞。
“小顾啊,最近状态调整得不错嘛!继续保持!项目成功离不开你们年轻人的拼搏!”张经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样子。
离得近了,顾洲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张经理的脸。
这一看,差点让他手里的咖啡杯掉地上!
张经理的印堂,也就是额头中央,笼罩着一层极其明显的、灰黑色的气。那颜色比他之前在办公室里看到的游离“浊气”要浓郁得多,沉甸甸的,几乎像一团化不开的墨迹粘在那里。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在张经理的身后,几乎紧贴着他的后背,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女性身影正静静地站着!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身形看起来比那个奔跑的鬼影要凝实一些,但也更沉默,更……阴郁。她就那样静静地、紧紧地贴着,像一道挥之不去的灰色影子,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哀怨的气息。
顾洲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箱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张经理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皱起眉头。
“没、没什么!”顾洲心脏狂跳,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手滑了一下,经理您忙,我先出去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茶水间,后背惊出一层白毛汗。
我的妈呀!又换了一个?!这次是个女的?!这栋楼里到底有多少“住户”?!而且看样子,这女鬼是专门缠上张经理了?老王说的那个出事的员工,难道是个女的?
一整天,顾洲都心神不宁,每次看到张经理,都忍不住去瞟他身后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却散发着哀怨气息的影子。那影子就像张经理的一个无声的背景板,死死地黏着他。
下班的时候,顾洲故意磨蹭到最后,看到张经理准备离开,他假装整理东西,快步走了过去。
“经理,等一下,这个文件您看一下……”他胡乱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过去,身体不小心地靠近了一下,握着五帝钱的手,恰好蹭到了张经理的手臂。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
顾洲手里的五帝钱猛地变得滚烫,让他差点握不住!
与此同时,一声极其清晰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女性呜咽声,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顾洲的脑海。!
“呜……呃啊……!”
那声音凄厉无比,饱含着难以言说的悲苦,震得顾洲头皮发麻!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惊骇地看向张经理身后。
那个原本紧紧贴附着的淡薄女性鬼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似的,发出一阵剧烈的扭曲波动,瞬间变得极其稀薄,然后……猛地消失了!
不是慢慢散去,而是像被强行抹掉了一样,瞬间无影无踪!
张经理被顾洲撞得莫名其妙,又看他脸色煞白、眼神惊恐,不由得恼火地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文件:“干什么!毛毛躁躁的!没事找事!一份普通周报给我看什么看!脑子加班加糊涂了?!”
他嫌弃地整理了一下被顾洲蹭到的衣袖,骂骂咧咧地走了。
顾洲僵在原地,手心还残留着五帝钱那瞬间的滚烫触感,脑子里回荡着那声绝望的呜咽,看着张经理毫无所觉、只是印堂那团黑气似乎淡了少许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我好像刚才……无意间……救了他一下?
虽然过程有点惊悚。
但这家伙……居然还骂我?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而且……刚才那个女鬼,那声呜咽……太痛苦了。她又是谁?为什么缠着张经理?这栋楼里,到底困了多少这样的存在?
顾洲摸着兜里已经恢复常温的五帝钱,看着空荡荡的、灯火通明却寒意森森的办公室,只觉得这地方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可怕得多。这些鬼魂,似乎不仅仅是残留的念想,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而来,然后被困在此地,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