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色的沼泽如同大地溃烂的伤口,粘稠的泥浆冒着浑浊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令人眩晕的恶臭。雾气在这里浓郁得几乎化为液体,视线难以及远。扭曲的、长满脓包状树瘤的怪木从沼泽中探出,枝杈上悬挂着干瘪的动物尸体和风化的骨骼,如同某种邪恶的图腾。
这里的规则“粘滞感”达到了顶峰,每吸一口气,都仿佛将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规则碎片吸入肺腑。陈婧不得不持续释放净化光晕,才能勉强抵御环境对生命力的侵蚀。岩隼的罡气运转也明显迟滞,如同在胶水中挥拳。
林逸走在最前,他的规则视界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在浓稠的墨汁中摸索。但他左腕的纹身却异常活跃,那灰白与暗金交织的旋涡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的吸力,将周围试图侵蚀过来的扭曲规则悄无声息地“分解”或“同化”一部分。这并非他主动操控,更像是纹身本能地应对环境压力。
“节点就在前面。”林逸指向沼泽中心,那里有一片相对干燥的、由惨白骸骨堆积而成的小小“岛屿”,岛屿中央,生长着一株通体漆黑、只有一人来高的怪树。树的形态像是一个蜷缩的老妪,树干上的纹路如同布满皱纹的脸,树枝则像干枯的手臂,无力地垂向泥沼。
与之前那棵枯树不同,这株“人形树”散发着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阴毒规则气息,并且,在它的规则结构深处,林逸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粗壮的、连接着苗疆巫蛊规则与灰白寂灭规则的“嫁接点”。这个节点更加稳定,也更加……“活跃”。它不仅在维持着嫁接,更像是在主动“泵送”着某种东西。
“活的节点?”苏半夏也感应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活性,脸色凝重。
就在这时,那株人形怪树突然动了!
覆盖在树干上的“树皮”簌簌抖动,那张由纹路构成的“老妪脸庞”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窝位置,亮起两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一个干涩、沙哑,仿佛无数虫豸摩擦翅膀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四人的意识中:
“外来者……踏足圣地……觊觎圣力……当化为蛊粮……”
伴随着这意识传音,沼泽剧烈翻腾,无数色彩更加艳丽、形态更加狰狞的蛊虫从泥浆中涌出,它们不再盲目攻击,而是如同受到指挥的军队,开始在空中、地面组合成各种诡异的阵型,散发出联动在一起的、更强的规则压迫感!同时,周围那些悬挂着尸骨的怪树上,一张张痛苦的人脸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尖啸,形成精神冲击的浪潮!
“它果然能主动操控这片区域的规则!”岩隼低喝,军刺横在身前,罡气凝聚,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滞涩,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敌人的帮凶。
陈婧的净化光晕在精神冲击和规则压迫的双重作用下剧烈波动,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半夏试图激活更强大的规则稳定玉符,但玉符刚亮起光芒,就被周围粘稠的规则环境迅速“污染”、黯淡下去。
这不再是散兵游勇的袭击,而是有组织、有指挥的规则层面围攻!这个嫁接节点,拥有着远超之前的智能和掌控力!
林逸承受着最大的压力。无数扭曲的规则丝线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试图侵入他的规则结构,将他同化为这片诡域的一部分。他左腕的纹身光芒暴涨,灰白与暗金激烈冲突、旋转,将靠近的规则丝线不断分解、吞噬,但速度远远跟不上缠绕上来的数量。
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片沼泽里!
林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左腕的纹身,主动去沟通、引导那融合了归墟与寂灭的混沌之力!
“看着我!”他对着那株人形怪树,发出一声低沉的呢喃。
这呢喃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的“吸引”!
刹那间,林逸左腕的纹身不再是散发光芒,而是仿佛变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一股更加原始、更加霸道的“吞噬”与“分解”的意念爆发开来!不再是仅仅分解攻击他的规则,而是主动地、贪婪地“索取”着周围的一切规则信息,尤其是……锁定在了那株人形怪树核心的“嫁接点”上!
那怪树(或者说寄居其中的意识)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惊怒的意识尖啸!它感觉到,自己赖以存在的根基,那精妙的、连接两种规则的嫁接结构,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解析”、“拉扯”!对方不是在破坏,而是在试图……“理解”并“复制”它的核心秘密!
“狂妄!”怪树的意识咆哮着,幽绿的鬼火剧烈跳动,更多的蛊虫组合成攻击性更强的阵型,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涌向林逸!
但林逸不闪不避,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那疯狂的“解析”上!在他的规则视界深处,那嫁接点的结构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拆解、分析!无数关于巫蛊规则的阴毒奥秘、关于“断绝·寂灭”规则的冰冷本质、以及将二者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嫁接技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意识!
痛苦!极致的痛苦!海量的、相互冲突的规则信息几乎要撑爆他的识海!他左腕的纹身光芒乱窜,灰白的部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几乎要占据主导!他的身体表面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冰晶,眼神时而混沌,时而冰冷,仿佛有无数个意识在其中冲突、嘶吼!
“林逸!”陈婧看到监测仪器上爆表的危险数据,失声惊呼,就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打断他。
“别动!”岩隼一把拉住她,眼神死死盯着林逸,他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战士的直觉告诉他,林逸正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不能被打扰的赌博!
苏半夏也屏住了呼吸,她看到林逸左腕的纹路,正在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自行演变、重组,那不再是简单的旋涡,而是开始浮现出一些……类似苗疆古老符文和灰白规则线条交织的、全新的图案!
“他在……强行学习……不,是‘吞噬’对方的规则奥秘!”苏半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就在这时,林逸猛地抬起头!他的双眼,左眼瞳孔化为了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混沌暗金,右眼瞳孔则化为了绝对零度般的死寂灰白!
他看向那株因为核心规则被疯狂解析而剧烈颤抖、攻击都出现紊乱的人形怪树,用一种仿佛混合了无数声音的、非人的语调开口:
“原来如此……以生灵之怨为粘合剂,以规则碎片为针线……粗糙的模仿,漏洞百出……”
他抬起右手,不再是之前的引航之光,而是五指指尖各自缠绕着一缕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暗金的归墟、灰白的寂灭、斑斓的巫蛊、阴毒的诅咒、还有一丝……新生的、仿佛能粘合一切的混沌!
他对着那怪树的核心嫁接点,五指猛地一握!
“嫁接?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归墟重构!”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株人形怪树,连同其核心那个稳定的嫁接节点,如同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粉碎机,所有的规则结构在刹那间被彻底分解、打散,化为最本源的规则粒子!然后,这些粒子在林逸那混沌的意志下,被强行按照一种更加简洁、更加高效、更倾向于“归墟”本质的方式,重新凝聚!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当林逸放下手时,那株人形怪树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团不断旋转的、缩小了数倍的、暗金与灰白为主、夹杂着少许斑斓杂色的混沌能量团。这个能量团不再散发阴毒与死寂,而是散发出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分解”与“重置”的气息。
它成了林逸力量的延伸,一个被他用更霸道的方式“覆盖”并“重构”后的规则造物!
林逸眼中的异象缓缓消退,恢复成深不见底的平静。他左腕的纹身稳定下来,暗金与灰白达成了新的平衡,各占一半,而那新生的混沌色泽,则如同脉络般贯穿其中。纹路的中心,不再仅仅是引航之光,而是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仿佛能映照并解析万物的——归墟之眼的虚影。
他轻轻一招手,那团混沌能量飘回,融入他左腕的纹身之中。纹身的光芒微微一亮,似乎又凝实了一丝。
周围沼泽的粘滞感和压迫感骤然减轻了大半,那些组成阵型的蛊虫失去了指挥,变得混乱不堪,精神冲击也戛然而止。
林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虽然虚弱,但眼神却更加深邃、冰冷。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同伴宣告。
“他们的‘嫁接’,是对规则的亵渎和浪费。”
“而我的‘归墟’……才是规则应有的……归宿与起点。”
他看向昆仑虚的核心方向,那里,那扇“门”的波动,在他的感知中,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吞噬了嫁接节点,解析了其奥秘的林逸,仿佛握紧了一把能够撬动敌人根基的钥匙。
而锁孔,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