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裂隙带,预想中更加狂暴的规则乱流并未出现,反而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眼前的景象再次剧变。不再是死寂的苔原或破碎的空间,而是一片笼罩在浓郁、几乎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中的……山林。这雾气与之前的“惰化迷雾”不同,它更粘稠,更沉重,带着一种湿漉漉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寒意。雾气之中,影影绰绰是扭曲怪异的树木轮廓,枝杈如同僵死的鬼爪,树叶则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
空气不再仅仅是干燥的死寂,而是混杂了一种腐烂的甜香与陈年蛊虫的腥气,令人闻之欲呕,头脑发昏。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片区域的规则结构变得极其粘滞而扭曲,如同陷入一片无形的泥沼,又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缠绕,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数倍的心力。
“这里……规则被‘污染’的方式不一样了。”林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的规则视界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仿佛隔着一层沾满污秽的毛玻璃观察世界,“不再是粗暴的‘断绝’和‘寂灭’,更像是……某种阴毒的、渗透性的‘扭曲’和‘寄生’。”
他左腕的纹身微微发热,那灰白的部分似乎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排斥”,而暗金的部分则显得更加沉寂。
“是‘蛊’的规则……”苏半夏脸色发白,她紧紧抓着笔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古籍有载,昆仑虚南麓,古有苗疆遗族,擅使巫蛊,其术诡谲,能惑人心智,蚀人筋骨,甚至……扭曲一地之规则,化为己用。看这雾气,这气息,还有这种规则层面的粘滞感……我们恐怕是闯入了被‘暗影行者’利用或污染了的苗疆故地!”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缥缈诡异的歌声。那歌声用的是一种古老晦涩的方言,调子婉转曲折,却带着钻入骨髓的阴冷,歌词大意似乎是歌颂某种沉睡的“山鬼”,祈求祂散播瘟疫与迷雾,将一切外来者化为滋养蛊虫的养料。
歌声入耳,连岩隼都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气血隐隐浮动。陈婧立刻释放出宁神静心的灵疗光晕,才勉强抵御住那歌声中蕴含的精神侵蚀。
“声音本身带有规则层面的暗示和攻击。”林逸蹙眉,他的规则视界捕捉到那歌声化作无数细微的、扭曲的规则丝线,试图缠绕、渗透他们的灵魂防护,“小心,这雾里……有东西被歌声引动了。”
话音刚落,四周浓雾剧烈翻涌,无数细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怪异虫豸从雾气中、从腐烂的落叶下、从扭曲的树干中钻出!
这些虫豸形态各异,有的通体漆黑,甲壳上闪烁着金属光泽;有的色彩斑斓,蠕动间洒下荧光的鳞粉;有的细如发丝,成群结队,如同活着的阴影……它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与周围环境同源的、阴毒扭曲的规则气息,正是被巫蛊之术祭炼过的蛊虫!
它们的目标明确,如同潮水般涌向四人!
岩隼军刺舞动,罡气纵横,将靠近的蛊虫绞碎。但那些被震碎的蛊虫尸体,竟化作更浓郁的毒雾或细小的诅咒规则,继续侵蚀!物理攻击效果有限,甚至适得其反!
陈婧的治疗光晕对纯粹的规则诅咒效果不佳,只能勉强护住众人不被直接侵入体内。
苏半夏尝试用稳定规则的玉符,却发现这里的规则结构如同烂泥,玉符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能激起微弱的涟漪,瞬间就被周围的扭曲规则同化、吞噬。
情况危急!
林逸眼神一凛,再次抬起左手。这一次,他没有动用那混合了寂灭之力的力量,而是尝试纯粹催动“万象归墟”中,属于“分解”与“混沌”的本源。
暗金色的光芒自他左腕亮起,虽然比之前黯淡,却更加纯粹。他五指张开,对着前方汹涌而来的蛊虫潮,虚虚一握。
“归墟——噬!”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在他掌心前方,一小片区域的规则仿佛瞬间陷入了“无序”的混沌!那些冲入这片区域的蛊虫,无论是坚硬的甲壳、斑斓的毒粉,还是无形的诅咒规则,都在刹那间失去了稳定的结构,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杂物,迅速崩解、混合,最终化为一缕缕精纯但混乱的规则尘埃,被林逸左腕的纹身悄然吸收。
有效!纯粹的归墟之力,对这种“扭曲”和“寄生”性质的规则,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但林逸的脸色也随之白了一分。维持这种小范围的“规则分解场”,消耗巨大,而且他感觉到,那些被分解吸收的蛊虫规则,虽然被归墟之力碾磨,但其阴毒扭曲的本质,依旧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体内那本就脆弱的平衡。左腕纹身中,那暗金色的部分,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不能久留!找到歌声源头,或者冲出这片区域!”林逸低喝道,维持着分解场,率先向前突进。
岩隼护在他身侧,陈婧和苏半夏紧随其后。四人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每前进一步,都要面对无数蛊虫的前仆后继和林逸不断加重的消耗。
那诡异的歌声时而清晰,时而缥缈,始终指引着蛊虫攻击的方向。
突然,前方雾气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是一个穿着色彩斑斓、却已褪色破损的苗疆服饰的少女,她赤着双脚,站在一棵扭曲的怪树下,正幽幽地唱着那诡异的歌谣。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周身缠绕着浓郁的、与蛊虫同源的扭曲规则气息,仿佛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蛊”!
歌声正是从她口中发出!
林逸的规则视界落在她身上,瞳孔微缩。这少女……没有正常的生命规则结构!她的存在,更像是由无数阴毒的蛊术规则强行糅合、支撑起来的“人形傀儡”!其核心处,有一个不断搏动的、散发着强烈精神污染和规则扭曲力量的“蛊核”!
“是被控制的寨民?还是……蛊术造物?”苏半夏惊疑不定。
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空洞的眼神转向他们,嘴角咧开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歌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
随着歌声变化,周围的蛊虫变得更加疯狂,甚至开始互相吞噬、融合,形成体型更大、规则更扭曲的蛊兽!地面也开始蠕动,无数惨白的、如同人指骨的蛊藤破土而出,缠绕向众人的脚踝!
压力骤增!
“必须打断她!”岩隼低吼,试图冲过去,却被更多融合而成的蛊兽和无处不在的蛊藤死死拦住。
林逸眼神一冷,不再保留。他左腕纹身光芒大盛,暗金与灰白再次交织,这一次,他引动了那丝融合后的力量,目标直指那少女歌者核心的“蛊核”!
一道混合着分解与寂灭意味的混沌光束,如同离弦之箭,穿透重重蛊虫与雾气,射向少女!
那少女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歌声戛然而止,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拟人的恐惧。她身前瞬间凝聚起层层叠叠的、由无数细小蛊虫构成的规则护盾!
嗤——!
混沌光束击中护盾,没有爆炸,而是如同强酸腐蚀般,迅速分解、湮灭着构成护盾的蛊虫规则!护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消散!
眼看光束就要触及那少女的核心,异变再生!
少女身后那棵扭曲的怪树,树干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干枯漆黑、指甲尖长的手掌猛地伸出,一把抓住了少女的后颈!
“废物。”
一个沙哑、苍老,仿佛两块枯木摩擦的声音,从树缝中传出。
下一刻,那少女歌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干了般迅速干瘪、枯萎,最终化为一捧飞灰,被她身后树中伸出的手掌吸收殆尽。
而林逸射出的那道混沌光束,在失去目标后,击中了那棵怪树。
树干上只留下一个焦黑的、不断冒着灰烟的孔洞,并未造成更大的破坏。树缝中,那双漆黑的手掌缓缓收回,只留下一道充满恶意的冰冷注视,隔着浓雾,落在林逸身上。
歌声停止,疯狂的蛊虫和蛊藤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隐没在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周围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腐烂的甜香和陈年蛊虫的腥气,依旧浓郁得令人窒息。
林逸闷哼一声,身体微晃,强行中断力量的反噬让他并不好受。他死死盯着那棵恢复平静的怪树,左腕的纹身中,灰白的部分,似乎又悄然蔓延了一丝。
“刚才那是……”陈婧心有余悸。
“更麻烦的东西。”林逸的声音低沉,“看来,这片苗疆诡域里,不止有被控制的傀儡……”
他的规则视界,牢牢锁定了那棵怪树,以及树后那片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迷雾区域。
真正的蛊术掌控者,尚未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