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能量屏障发出的微弱嗡鸣和林逸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陈婧迅速为他注射了一支高浓度稳定剂,碧绿色的灵疗光芒笼罩其周身,帮助他平复体内激荡的规则乱流。
岩隼和赵启明神色严峻,苏半夏则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林逸那句“活着的规则现象或遗迹”,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源自未知深处的寒意。
“层级在‘万象归墟’之上,或处于另一个极端……”苏半夏重复着林逸的话,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古籍中确有模糊记载,昆仑乃万神之乡,亦是万寂之渊。不仅有守护地脉的英灵,也可能沉眠着某些……因规则变迁而陷入长眠,或者被封印的古老‘概念’本身。这‘规则惰化迷雾’,或许就是某种概念逸散出的气息。”
林逸在陈婧的帮助下缓过气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他凝视着那缕重新恢复死寂的灰色雾气,左腕的暗金纹路不再灼热,而是散发出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微光,仿佛在默默对抗着那“寂灭”意境的余波。
“它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存在状态。”林逸缓缓开口,试图描述那瞬间的感受,“我的‘引航’,本质是引导和重新‘定义’规则流动的方向。但这雾气……它本身代表的就是‘停滞’,是流动的终结。我的力量触及它,如同想用水流去推动一块本身就是‘不动’概念的石头。”
他抬起手,指尖再次萦绕起一丝淡金色的引航之光,但这次没有指向雾气,而是在自身周围的空气中缓缓划动。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那些无形的规则“结构线”微微波动,变得更加有序、稳定。
“不过,也并非完全无法干涉。”林逸的目光扫过那团暗影能量和暗红岩石,“对于这些层级较低、结构相对简单的规则污染,‘引航’之力可以有效分解甚至‘净化’。”
他话音未落,指尖的引航之光骤然射出,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点入那团暗影能量的核心污染节点!
没有剧烈的爆炸,那团躁动的暗影能量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瞬间坍缩、瓦解,化作一缕精纯但无害的黑暗灵机,随即被分析室的净化系统吸收、中和。
紧接着,引航之光转向那块暗红岩石。这一次,光芒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涓涓细流,渗透进岩石内部那癌变的规则结构之中。众人肉眼可见地,岩石上的暗红色泽如同被水洗去的污迹,缓缓褪去,露出其下原本灰白的石质。虽然岩石本身因规则层面的“手术”而布满细微裂痕,但那股令人不适的污秽波动已彻底消失。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之间,林逸的脸色却又白了一分,呼吸略显粗重。显然,这种精细的规则层面操作,消耗远超常规。
“精准的‘微观手术’。”陈婧看着监测数据,低声道,“但对意念和规则掌控力的要求极高,消耗呈几何级数增长。”
赵启明眼中闪过震撼与兴奋:“不可思议!我们之前处理这类污染样本,要么用强能量湮灭,可能引发残留规则爆炸;要么用时间慢慢磨,效率极低。林专员,你这能力……”
苏半夏打断了他,她的注意力依旧在那缕灰色雾气上:“林逸,既然直接‘引导’无效,能否尝试……‘共鸣’?”
“共鸣?”林逸看向她。
“对。”苏半夏走到平台前,指着那被禁锢的雾气,“它代表‘寂灭’,你的‘万象归墟’据说也蕴含‘归于寂无’的意境。虽然表现形态和层级可能不同,但或许在某个更本质的层面上,存在一丝共通之处?不必去推动它,尝试去理解它的‘频率’,像调试琴弦一样,找到那微弱的共振点。或许,能从中读到更多关于它来源的信息。”
这个提议极为大胆,甚至危险。与这种未知的、高层级规则现象进行“共鸣”,无异于将自身的精神频率调整到与深渊同步,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其同化,陷入永恒的“停滞”。
岩隼立刻反对:“太冒险了!林逸的状态刚稳定一点!”
林逸却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左腕的纹身,那暗金色的漩涡缓慢旋转,中心的引航之光如同呼吸般明灭。苏半夏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某种直觉。
“万象归墟”……分解万物,回归混沌,再从混沌中定义新生。这本身是否就包含了“动”与“静”、“生”与“灭”的循环?那“寂灭”的意境,是否就是这循环中“静”与“灭”的某种极端体现?
他回忆起在龙首隘,于归墟混沌中重构自身的那一刻。在极致的毁灭与混乱中,紧守那一点不灭的意念,于“无”中寻找“有”的基点。
或许……可以一试。
“需要绝对安全的防护和紧急中断措施。”林逸抬起头,看向陈婧和赵启明,“我会将共鸣的幅度和范围控制在最小,一旦出现异常,立刻将我强制唤醒。”
陈婧脸色一变,还想再劝,但对上林逸那双平静却坚定的眼眸,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我会布置最强的灵魂守护屏障和生命维持系统。赵校官,请立刻准备最高级别的规则隔离舱!”
赵启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很快,分析室一侧的墙壁滑开,露出一个布满复杂符文、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圆柱形舱室。
林逸在陈婧和岩隼的护送下,走入隔离舱。舱门闭合的瞬间,内外的一切联系被物理和规则层面同时切断。
透过特制的观察窗,众人看到林逸在舱内中央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他左腕的纹身开始散发出稳定的暗金光芒,不再闪烁,那光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将他周身笼罩。
舱内,林逸将全部心神沉入内景。
那片混沌的涡流再次浮现,但与之前相比,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秩序感”。他不再去主动解析或引导,而是放松心神,尝试着将自身的存在频率,与那混沌的、蕴含归墟意境的韵律同步。
他想象自己是一粒尘埃,漂浮在万物归寂的起点,感受着那份绝对的“静”。
然后,他极其小心地,分出一缕比之前更加纤细、更加纯粹的意念,这缕意念不再带有“引导”或“定义”的意图,只携带者“万象归墟”那源于混沌的本质气息,如同一声轻微的呢喃,穿透了隔离舱的重重屏障,遥遥指向分析平台上那缕被禁锢的灰色雾气。
没有冲击,没有对抗。
那缕携带归墟气息的意念,如同水滴融入沙漠,悄无声息地接触到了“规则惰化迷雾”。
一瞬间,林逸的整个意识仿佛被冻结了。
时间感消失,思维停滞,唯有那缕作为桥梁的意念,传递回一种难以形容的、浩瀚而冰冷的“存在感”。
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的规则信息灌注:
……永眠……契约……破损……守门人……失格……外来之影……窃取权柄……平衡……倾覆……
信息碎片庞杂、混乱,充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无尽的疲惫,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愤怒与……悲伤?
在这信息的洪流中,林逸捕捉到了一个相对清晰的“意象”——一座巍峨无法形容、通体由冰晶与规则脉络构成的巨大门扉,门扉上布满了裂痕,其中一道裂痕尤其深邃,正不断向外逸散着灰色的雾气。门扉之后,是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黑暗,仿佛沉睡着难以想象的庞大存在。
而在这意象闪过的瞬间,他左腕的纹身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之前的暗金色,而是更加原始、更加接近本源的混沌之色!
那缕作为桥梁的意念瞬间被染上同样的色彩,不再是温和的探知,而是带着一丝“万象归墟”本源的、近乎“吞噬”与“同化”的霸道意味,反向冲向那灰色雾气!
“嗡——!”
分析平台上,禁锢灰色雾气的能量场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鸣响!那缕一直死寂的雾气第一次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挑衅,灰色的光芒骤然炽盛,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寂灭”意境爆发开来,瞬间充斥整个分析室,连隔离舱的符文都剧烈闪烁起来!
“不好!强制中断!”赵启明大吼。
陈婧早已按下紧急按钮!隔离舱内,强大的灵魂震荡波和规则稳定力场同时爆发,强行切断了林逸那缕意念的连接,并将他即将失控的意识猛地拉回现实!
“噗——”林逸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整个人如同从冰窟中被捞起,浑身颤抖不止,脸色惨白得吓人。左腕的纹身光芒急速闪烁,混沌与秩序在其中激烈冲突,那脆弱的平衡再次到了崩溃的边缘。
“林逸!”陈婧和岩隼立刻冲了进去。
而分析平台上,那缕灰色雾气在爆发之后,似乎消耗了大部分力量,变得比之前更加稀薄,几乎透明,重新恢复了死寂。但它周围被混沌归墟之力沾染过的能量场,却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不断扭曲湮灭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哭泣的黑色痕迹。
苏半夏死死盯着那道黑色痕迹,又看向舱内被陈婧紧急救治的林逸,脸上血色尽失,喃喃道:
“不是遗迹……那扇门……是封印!”
“昆仑虚里被惊动的……是一个被封印的……古老的‘概念’或者说……‘神’?”
“而‘暗影行者’……他们在试图撬开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