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平稳地降落在江南某处隐蔽的军用机场时,正值黄昏。湿润的空气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草木气息涌入舱门,与龙首隘的干燥苍凉形成了鲜明对比。夕阳的余晖给停机坪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也照亮了早已等候在跑道旁的一道倩影。
苏半夏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装束,米色风衣衬得她身姿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睿智。她手中没有拿任何行李,只有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当林逸在岩隼和陈婧的陪同下走下舷梯时,苏半夏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他的身上。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她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林逸身上那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气息”——一种内敛的、仿佛与周围空间规则隐隐交融的奇特质感,以及那份超乎年龄的、近乎漠然的平静。
“苏教授。”林逸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的规则视界下意识地运转,瞬间“解析”了苏半夏周围的信息场——知识沉淀形成的厚重“结构”,敏锐思维带来的活跃“波动”,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与某些古老信息源连接着的“规则细线”。这位教授,果然不简单。
“林专员。”苏半夏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看来龙首隘的经历,让你……踏入了全新的领域。”她的用词很谨慎,没有直接提及林逸的变化,却一语中的。
“机缘巧合,被迫前行而已。”林逸的回答同样简洁。
岩隼上前,与苏半夏简单交接了一下情况。陈婧则开始协调地勤人员,将机上携带的必要设备和物资转运到一旁已经准备好的、经过特殊加固和伪装的越野车上。
“根据你传递回来的信息和总部的安排,我们需要即刻出发,前往距离此地约三百公里的‘隐雾山’基地。那里是前往昆仑虚前沿的最后一个大型补给和情报中转站,也是我们进入昆仑虚区域前,进行最后准备和情报整合的地方。”苏半夏语速平稳地说明着计划,“车上,我们可以开始初步的信息共享。”
没有多余的耽搁,一行人迅速上车。岩隼驾驶,陈婧坐在副驾关注路况和林逸的监测数据,林逸和苏半夏则坐在后排。
车辆驶出机场,融入江南暮色中的车流。车内气氛有些沉默,只有引擎的低吼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苏半夏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没有看林逸,而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逸说:
“‘万象归墟’……这个名字,在我破译的一些最古老的、涉及世界本源描述的禁忌残篇中出现过。它不是指单纯的毁灭,更接近于一种……‘重置’与‘再定义’的原始权柄。是创世与灭世循环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你能与之达成‘平衡’,而非被其吞噬,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林逸目光微动,苏半夏的话,印证了他自身的一些感悟。“它像是一面镜子,映照万物的‘结构’,也像是一把刻刀,可以修改那些结构。”
“映照与修改……”苏半夏若有所思,终于转过头,看向林逸,眼神锐利,“那么,你‘看’到的神州地脉网络,那些异常节点,它们的‘结构’异常,具体表现在哪里?是能量流动的阻滞?规则脉络的断裂?还是……某种外来的‘寄生’结构?”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显示出她对规则层面概念的深刻理解,绝非普通学者。
林逸闭上眼,回忆着规则视界下的感知,尽量用对方能理解的语言描述:“更像是……规则的‘淤积’与‘扭曲’。正常的能量流动规则被强行改变,地脉自身的修复规则被抑制,有一种……充满‘断绝’和‘强制’意味的外来规则结构,如同楔子,打入了原本和谐的体系内部,引发了局部的规则混乱和结构性疲劳。”
他伸出手指,在空气中缓慢划动,虽然没有引动能量,但在他的规则视界辅助下,苏半夏似乎能凭借某种直觉,“看”到他正在描绘的那种令人不安的规则畸变形态。
苏半夏的眉头紧紧蹙起,脸色变得凝重:“‘断绝’规则的楔子……这与古籍中记载的、上古时期某些试图‘窃取’地脉权柄的禁忌仪式描述,有相似之处,但更为精妙和……恶毒。它们不是在窃取,更像是在……污染和篡改地脉本身的‘定义’!”
这个结论让前排的岩隼和陈婧都心头一凛。
“昆仑虚,作为地脉源头之一,情况如何?”林逸问道。
“未知。”苏半夏摇头,“观天台对昆仑虚的直接监测能力有限。但根据古籍记载和零星的探险报告,昆仑虚内部自成天地,规则与外界有显着差异,存在着许多上古遗留的‘规则奇观’和‘概念禁区’。那里既是地脉之源,也可能隐藏着修复地脉的关键,但同时……也必然是‘暗影行者’这类存在觊觎的核心目标。我怀疑,那里的异常,可能比我们监测到的任何节点都要严重和……根源。”
她打开那个古朴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触描绘着几个扭曲的、仿佛蕴含无尽信息的符文,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释。
“这是我根据多方资料复原的,可能与昆仑虚核心区域,以及‘归墟’概念相关的几个上古‘规则符文’。它们的含义极其晦涩,直接解读几乎不可能。但或许,你的‘规则视界’,能从中‘看’到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信息。”
苏半夏将笔记本递到林逸面前。
林逸凝神看去。在他的规则视界下,那些符文不再是简单的笔墨图形。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由无数更细微的、流转着的规则信息构成!它们像是凝固的规则公式,又像是通往某个未知领域的坐标碎片!信息量庞大而混乱,远超之前解析的任何物质或能量结构!
他仅仅尝试“阅读”了其中最简单的一个符文几秒钟,就感到识海一阵刺痛,左腕的暗金纹身微微发热,自主运转起来,才勉强抵御住那符文蕴含的信息冲击。
“如何?”苏半夏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蹙的眉头。
“……很难。”林逸收回目光,轻轻吐出一口气,“信息密度太高,结构层级远超我目前能处理的极限。强行解析,可能会损伤我的认知结构。”
他顿了顿,指向其中一个符文:“不过,这个符文的结构基底,与我感知到的地脉异常节点中,那种‘断绝’规则的结构,有大约百分之三的相似性。虽然极其微弱,但……同源的可能性很高。”
苏半夏眼中精光一闪,迅速记录下这个关键信息:“百分之三的相似性……足够了!这证实了我们的方向没错!‘暗影行者’掌握的力量,确实与上古某些禁忌知识同源!昆仑虚,我们必须去!”
车辆在夜色中疾驰,穿过灯火阑珊的城镇,驶向远方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群山。
车内,初步的信息汇流已经完成。林逸带来的规则层面视角,与苏半夏掌握的古老知识相互印证,勾勒出前方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险的轮廓。
昆仑虚,已不再仅仅是一个地理名词,而是成为了解决一切谜团与危机的,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