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在狂暴的气流中剧烈颠簸,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即使隔着厚重的装甲和隔音法阵,也能隐约听到外界那如同万千冤魂哭嚎的风啸,以及能量乱流撞击机身发出的沉闷轰鸣。
玉门关外的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与浊黄交织的浑浊色彩。灵机彻底陷入了狂乱,稀薄而暴戾,吸入肺中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
“我们已进入龙首隘外围空域!”驾驶员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下方能量风暴太强,无法直接降落!准备索降!”
机舱尾部舱门缓缓开启,裹挟着沙砾与混乱灵机的狂风瞬间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下方,是如同被巨神劈砍出的、深不见底的巨大隘口——龙首隘。两侧是陡峭如刀削的赭红色山崖,隘口内则被翻涌的暗红色能量雾霭笼罩,看不清具体情形,只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那威压,一半来自隘口深处那如同垂死巨龙哀鸣般的地脉祖龙灵压,另一半,则来自一股冰冷、决绝、意图斩断一切的“断龙”意志!
岩隼和陈婧早已穿戴好防护装备,将林逸连同担架牢牢固定在索降装置上。林逸依旧处于“冰魄凝神液”的深度冻结状态,面色青白,如同冰雕,唯有左腕上那“万象归墟”的纹身,在感受到外界那滔天的规则碰撞时,混沌的暗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起来,仿佛饥饿的野兽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下!”岩隼低喝一声,率先索降而下,罡气护体,破开混乱的能量乱流。陈婧紧随其后,操控着承载林逸的担架,小心翼翼地下放。
越是下降,那股源自规则层面的压迫感就越发清晰、恐怖。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冰冷的规则之线,缠绕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缓缓收紧,欲要将一切联系与生机彻底斩断。
终于,三人有惊无险地降落在龙首隘内一片相对平坦的碎石滩上。这里早已是前线!
甫一落地,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能量爆炸声便如同潮水般涌来!目光所及,到处是闪烁的灵光、崩碎的山石、以及倒伏的躯体——有“观天台”的战斗人员,也有身着灰黑衣袍的“暗影行者”!
隘口的中心,一座由漆黑巨石垒砌、高达数十米的庞大祭坛巍然矗立!祭坛顶端,一颗巨大的、仿佛由凝固的黑暗与破碎星辰构成的晶体正在缓缓旋转,无数暗影行者如同朝圣的工蚁,将自身的暗影能量注入祭坛基座。而祭坛正上方,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光束,如同斩龙铡刀,正不断轰击着虚空中的某处!
那里,空间扭曲,隐约可见一条由无尽山川地气、金色灵光构成的、磅礴无比的巨龙虚影,正在痛苦地翻滚、挣扎!巨龙的身躯上,已然出现了数道巨大的、如同被利刃斩开的漆黑伤口,金色的龙血(地脉灵机)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消散在暗红的能量雾霭中!
地脉祖龙之显化!它正在被“断龙仪式”强行斩断!
祭坛的最前方,一个身着繁复黑袍、头戴白骨与星辰交织冠冕的身影,正悬浮于空。他手持一柄扭曲的、顶端镶嵌着那颗黑暗星辰晶体的法杖,口中吟诵着亵渎而古老的咒文。他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如同深渊本身,远超之前遭遇的蚀星尊主和星蚀主教!
枢机主教!
仅仅是远远望见那道身影,岩隼和陈婧就感到灵魂一阵刺痛,仿佛要被那纯粹的“断绝”意志所冰封。
“快!寻找掩体!”岩隼低吼着,与陈婧抬起林逸的担架,迅速冲向不远处一片由崩塌巨石形成的掩体后方。
他们将林逸小心安置在掩体最深处。陈婧立刻检查林逸的状态,脸色更加难看:“冰魄凝神液的效果在急剧衰减!外界规则碰撞太激烈,他的道伤正在被引动,加速恶化!”
果然,林逸原本青白的脸色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身体无意识地轻微痉挛起来,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显然意识正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左腕上的“万象归墟”纹身,光芒闪烁得几乎连成一片,那“解析”的冲动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冲击着他勉强维持的意志防线。
他“看”到了。
在他的感知中,世界再次化为了无数交织的“结构线”。
那痛苦翻滚的祖龙地脉,其结构宏大、精密而充满生机,但此刻正被无数道代表“断绝”与“湮灭”的漆黑规则之线入侵、切割、瓦解。
那庞大的“断龙”祭坛,其结构则充满了亵渎、扭曲与强制,像是一颗巨大的、不断搏动的黑暗心脏,将冰冷的毁灭泵送至整个隘口。
而那枢机主教,他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由无数冰冷规则构成的复杂节点,是这场“断绝”仪式的核心与放大器!
海量的、混乱的、充满毁灭意味的规则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林逸本就濒临崩溃的识海!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从林逸喉咙中挤出。冰封的意识在剧烈挣扎,灵魂层面的剧痛如同海啸般涌来,远比之前更加猛烈!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这庞大的信息流撕碎、同化!
“林逸!”岩隼一把按住他剧烈颤抖的身体,眼中充满了焦急,却无能为力。这种层面的斗争,外人根本无法插手。
陈婧试图再次施展灵疗,但她的力量刚一靠近,就被林逸识海外围那更加狂暴的规则风暴搅得粉碎,反而引得林逸身体猛地一弹,喷出一小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液。
“不行!他的结构太不稳定了!任何外力都是火上浇油!”陈婧绝望地收回手。
就在这时,祭坛顶端的枢机主教似乎完成了某个阶段的吟唱。他手中法杖猛地向下一顿!
“断!”
轰咔——!!!
一道横贯整个隘口的、无比凝练的暗红铡刀虚影,带着裁决万物、终结一切的意志,狠狠斩向地脉祖龙虚影的脖颈要害!
祖龙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整个龙首隘剧烈震动,山崖崩裂,金色的龙血如同暴雨般洒落!那庞大的龙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幻!
也就在这决定命运的一斩落下的瞬间,那极致毁灭的规则显化,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林逸濒临极限的认知结构上!
“噗——!”林逸猛地仰头,一大口混杂着规则碎片的鲜血狂喷而出,意识瞬间被无尽的黑暗与破碎的规则乱流彻底吞没。
一直紧守的那点“不动”微光,熄灭了。
一直压制的“解析”冲动,决堤了。
在他的识海彻底沉沦的前一刹那,所有的痛苦、混乱、挣扎,都凝聚成了一个无比清晰、带着最后不甘与决绝的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本能地、疯狂地投向了左腕上那躁动到极点的“万象归墟”纹身——
“解析……它!!”
混沌色的光芒,骤然爆发!不再闪烁,而是如同超新星诞生般,稳定而贪婪地,将林逸的整个身体,连同他那破碎的识海,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