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闸口深处涌出的暗影能量如同实质的墨潮,带着刺骨的寒意与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将整个区域笼罩。淤泥翻涌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自水下洞口升起。
他同样身着灰黑衣袍,但材质仿佛由流动的阴影织就,其上隐约有暗红色的诡异符文闪烁。脸上覆盖着完整的金属面具,雕刻着扭曲的百鬼夜行图,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仿佛两个黑洞的眼眸。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蛇形长剑,剑身漆黑,不断滴落着粘稠的黑暗能量,将周围的水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泡沫。
“水魇将,‘蚀星之径’泽州水枢镇守。”面具人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干涩而冰冷,“毁我魇傀,净我节点,唤醒石兽……你们,很好。”
他话音未落,手中蛇形长剑已然抬起,看似随意地向前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细线,无声无息地割裂空气,朝着站在最前方的林逸疾射而来!黑色细线所过之处,连光线和雨丝都被吞噬,留下一道纯粹的真空轨迹!
快!狠!准!
这一击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遇到的“蚀骨”和那些普通行者!林逸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表的“不动纹铠”都在发出细微的震颤预警!若是硬接,即便能挡下,也必然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受损。
不能硬接!直觉疯狂示警!
电光火石之间,林逸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身处水泽之地,刚刚唤醒镇水石兽时对“水之柔韧”的感悟犹在心头。《地枢概要》中关于山川地势、刚柔变化的零碎记载闪过脑海。山岳固然不动,承载万物;但深潭亦不动,却能纳百川,化冲击于无形!
“不动”的真意,难道只有“坚硬”一种形态吗?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意识!他没有时间仔细推演,完全凭借本能,将“不动纹”的力量不再固守于体表形成坚硬的铠甲,而是尝试引导那股沉凝厚重的意蕴,在身前极速流转、盘旋,模仿着水流卸力的方式,形成了一层似水波般荡漾的无形屏障!
这并非成熟的术法,更像是一种临危的、粗糙的意念运用!
黑色的死亡细线瞬息而至,撞上了这层仓促布下的、流转不息的力场!
预想中的剧烈碰撞并未发生。那足以切割钢铁的黑色细线,在接触到这奇异力场的瞬间,仿佛真的陷入了泥沼!力场表面荡起层层叠叠、肉眼可见的涟漪,黑色细线蕴含的恐怖穿透力和毁灭性能量,竟被这层层涟漪不断地引导、偏转、分散!
滋滋滋……
细微的能量湮灭声响起。黑色细线前进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其光芒也迅速黯淡。当它最终突破层层阻碍,触及到林逸本体前的最后一层常规防护时,威力已然被削弱了大半,被林逸体表自动浮现的暗金纹路轻松震散。
林逸站在原地,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白了白。虽然成功接下了这一击,但那种精细的、模仿水流卸力的力量运用方式,对精神和灵力的消耗远超平常,而且显得极为生涩,远不如“不动纹铠”那般圆融自如。
然而,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全场一片死寂!
青鸾和她的队员目瞪口呆,他们深知刚才那一击的恐怖。岩隼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而那位“水魇将”,黑洞般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惊愕。
“嗯?竟能化去我七分‘蚀影线’?”水魇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有点意思……看来你不只是个蛮干的蠢货。”
林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刚才那一下,与其说是成功运用了新能力,不如说是险之又险的灵光一现。但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种感觉——一种不同于纯粹刚猛的、“不动”之力的另一种可能性!如同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虽然只是推开了一条缝隙,却已窥见门后广阔的天空。
这只是个开始!他心中明悟,想要真正掌握这种“柔”的意境,并将其与原有的“刚”融合,还需要无数的练习和感悟。但至少,方向已经出现了!
他抬起头,看向水魇将,眼神中的凝重并未减少,却多了一丝探索的光芒:“你的手段,不过如此!”
水魇将闻言,面具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狂妄!方才不过热身,接下来,便让你这井底之蛙,见识何为真正的绝望!”
他双手握剑,剑尖直指水面,口中念诵起晦涩冗长的咒文。整个废弃闸口的水域开始剧烈沸腾,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暗影能量从水下那个洞口疯狂涌出,融入他的剑中。蛇形长剑上的暗红符文亮起刺目的光芒,剑身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性气息迅速凝聚!
显然,被激怒的他,要动用真正的杀招了!
林逸眼神一凝,感受到对方这一击的恐怖,远超刚才的蚀影线。他知道,仅靠刚才那粗糙的“卸力”技巧,绝难抵挡!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那尚未成型的“柔劲”,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不动纹”最根本的“刚”之意境,准备以最强的防御姿态,迎接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然而,就在水魇将的杀招即将成型之际,异变突生!
一道清越、悠扬,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笛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雨幕和压抑的暗影能量场,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笛声空灵澄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净化与安抚力量,所过之处,连翻涌的暗影能量都似乎变得平和了一些。
水魇将凝聚杀招的动作猛地一滞,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
林逸也是心中一动,这笛声……似乎并非敌人?
只见在远处一座更高的古建筑飞檐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月白长衫、手持碧玉长笛的修长身影。雨水似乎主动避开了他,在他周身形成一片奇异的干燥区域。
他放下唇边的长笛,清冷的目光扫过下方战场,最终落在水魇将身上,淡淡开口,声音如同玉磬轻鸣:
“泽州水府清净地,岂容尔等魑魅魍魉,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