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知到主人会有性命之忧,百炼剑浑身剑光大作,不断发出铮铮剑鸣。
向十六望着漫天藤蔓,眼神一厉,周身剑气疯狂升腾,隐隐间竟是要与手中之剑融为一体,作那搏命一击!
就在此刻——
一道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自高台上响起,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也震散了金色牢笼:
“够了,这最后一场比试,到此为止吧!”
余音未落,一道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河的磅礴意志,悄然降临整个擂台。
那正在急剧收缩的藤蔓,还有流光四射的飞叶,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瞬间凝固不前,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化作为最初的光点,没入苍绝青体内。
苍绝青身形一晃,脸上露出些许不忿,愤怒地看向高台。
他自信这一击,无欲和向十六接不下来,眼看自己就要取胜时,却忽然被人制止,这让他有种出尽全力却打在棉花上一样,根本未曾尽兴。
而出手的,正是玉衡子。
他依旧端坐,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苍梧少主以一敌二,甚至从头到尾都占据上风,真是风采过人呐!不过你这一击已经超过他二人能接受的力量了,也该稍作歇息了。”
玉衡子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违逆的意味,“此番比试,终究是因我二教而启,老夫不愿见到有人平白丢了性命。再说明日还要继续比试,你既已赢,便莫要伤了和气。”
苍绝青不语,只是眼神转到了苍梧圣主身上。
青乙呵呵一笑,既无恼怒也无喜悦,而是对他微微颔首,示意点到为止。
毕竟再怎么说,这里是人族的地盘,他们二妖远道而来,自然要遵守道释二教的规矩。
见自家圣主点头,苍绝青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翻腾的青芒,散去双臂异象。又看了看向十六与几乎虚脱的无欲,负手上前,声音淡道:“功法尚可。但人,还差了些火候。若人族天骄,实力皆如你们二人一般,那还真是让我失望。”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下台。
向十六缓缓收剑归鞘,面对苍绝青接连的挑衅,以及离去的背影,他那木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唯有那双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更显幽深。
无欲也在同门搀扶下离开,神色复杂。
他本以为这场战斗会是他和向十六的扬名之战,不曾想半途中杀出了个苍梧圣族,凭一己之力就战败了他们。
这算是沦为了妖族的垫脚石了?
无欲心有不甘,但想起苍绝青那恐怖的实力,只得暂时忍下。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许多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向十六和无欲已经是中州人族,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了,可在苍绝青的手里,竟毫无反抗之力。
难道人族和妖族的差距就这么明显?
日后若是妖族大举入侵,他们该拿什么抵挡?
台下一片死寂,渐起微澜。
一些年轻弟子呼吸粗重,眼神闪烁不定,周身气息隐隐浮动,竟有紊乱之象。更有甚者,脸色苍白,额角见汗,五官开始溢出鲜血。
玉衡子目光如电,扫过台下,将这一切细微变化尽收眼底。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心中却是了然。
怪不得青乙始终气定神闲,原来其意在于挫杀中州人族锐气,尤其苍梧少主展现出的压倒性实力与人族天骄的无力,砸碎了不少人心中那份属于人族、属于中州年轻一辈的骄傲与底气。
这是要在中州年轻一代心中埋下“妖族不可战胜”的阴影,动摇人族未来的根基啊!
好狠辣的计谋!
在场之人不乏一些日后中州的中坚力量,一旦怀疑畏惧的种子深种,放任不管的话,极易滋生心魔,轻则修为停滞,重则道心崩毁。
他作为道门此番入世主持者,又是此地修为最高威望最重之人,又岂能坐之不理?
就在这人心浮动渐盛之际,玉衡子缓缓站了起来。那股浩瀚如星海的意志并未刻意散发,却已无声地抚平了一切波澜。
“肃静!”
不过是平淡的两个字,却如清泉涤荡,又如暮鼓晨钟,敲在每个人心头。台下那渐起的紊乱气息为之一滞。
玉衡子目光平和地扫视众人,声音清越,不急不缓,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之比试,尔等皆已目睹。胜败乃兵家常事,亦是修行途中必经之路。”
“见强而思己弱,本是进取之心。然,若因一时之败,一隅之强,便妄自菲薄,心生魔障,动摇根本,则是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说话时,他的视线不由落在了,回到苍梧圣主身边的苍绝青,语气骤然变沉:
“苍梧少主天资卓绝,修为深厚,此乃事实。然,我人族先贤,于筚路蓝缕之际,面对洪荒巨兽天地之威时,境地尚不如今日。彼时人族,孱弱如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强敌环伺,动辄族灭。”
“但,先贤未曾有半分气馁。而是观天象悟道,察地理而明理,效法自然,勤修己身。一代代人,于绝境中寻路,于黑暗中举火。遂有燧人取火,神农尝草,轩辕定鼎,仓颉造字……乃至道祖出函谷,紫气东来三万里!”
台下众人,尤其是那些气息浮动的年轻一代,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话语吸引,心神渐稳。
玉衡子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远:“我道门典籍有载,有纯阳子吕祖,四十岁前屡试不第,人生困顿。后于奉天酒肆遇钟离权祖师,经‘黄粱一梦’点化,方弃儒学道。入门之晚,悟道之艰,远超常人。然其精诚所至,终得大道,一剑光寒,证道成仙!”
“修行之途,便如登高山,涉远川。有人起步迅捷,一日千里;有人步履蹒跚,厚积薄发。快慢先后,又何足道哉?”
说道此处,玉衡子叹了一声,声音渐高:“今日我人族天骄之败,亦是尔等磨砺道心,认清不足的契机!见高山而知仰止,见沧海而知渺小。而后,方知修行之方向,方明道途之遥远!莫要只盯着他人所长,而忘却了自身根本!”
话音落下,余韵悠长。
慧明禅师也在这时走了出来,双掌合十,声如沉钟:“阿弥陀佛。明心见性,不假外求。强弱本空,何生怖畏?”
“诸位,今日十强已定,且自行前往客房,待明日再决胜负。”
言罢,夕阳彻底沉入西山,余晖昏黄如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