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迪克拿着那份自觉惊才绝艳的《人体机械原理解构与效能优化可行性报告》,找到了卡派奇教授。
然后,他就得到了卡派奇教授劈头盖脸的一顿痛斥。
“赞迪克,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卡派奇教授气得胡子都在抖,手指差点戳到赞迪克脸上,“上篇论文你在禁忌知识的边缘打擦边球,我豁出老脸托关系,好不容易才帮你审核通过。你倒好,这次变本加厉,直接明目张胆地踩在教令院的底线上蹦哒了是吧?”
他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是,我承认你是天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天才就能为所欲为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教令院内部派系斗争有多激烈,局势有多混乱。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抓把柄呢,这不是你一个人想乱来就能乱来的地方!”
赞迪克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静得甚至有些欠揍:“哦,那您就说帮不帮忙吧。”
卡派奇教授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气死我算了!”
赞迪克依旧平静地问,“您帮不帮?”
卡派奇教授瞪着他,没好气地吼道:“帮帮帮,我帮,行了吧?”
这下轮到赞迪克有些惊讶了,他挑了挑眉:“教授,我以为您会直接拒绝我呢。或者,至少再多犹豫一会儿。”
“你是看我现在还不够生气吗?让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好苗子就这么自废前程,我心里已经够纠结的了。你既然知道教令院的规矩,还执意要把这篇论文递上去,应该也清楚后续会面临什么,承担什么后果吧?以后你在须弥学术圈就算是混到头了。走之前我也不介意再帮你这最后一次。”
听了卡派奇教授诚恳的回答,赞迪克狐疑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些别的意图,但最终,他还是收敛了随意的态度,郑重地欠身道:“最后一次麻烦您了,教授。”
“小白眼狼!”卡派奇教授骂了一句,“你跟我说说,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非走这条路不可?”
赞迪克恢复了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狂妄:“哦,我只是在想,我这么厉害超凡的想法,如果不广而告之一下,岂不是太埋没自己了?至于教令院设定的规矩还是什么禁令……”
他嗤笑一声,“我并不在乎,反而觉得就是那些刻板的教条限制了研究生命领域的边界。或许,我被判为出格的行为,能引发某些新思想的萌芽呢?”
说到这儿,赞迪克坏笑了一下,“至于那些被正统斥为‘畸异’的思想,会在须弥掀起怎样的波澜,会让须弥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后续会引发什么,结局都让人拭目以待,不是吗?”
“那些愚人,否定就否定吧,都与我无关,因为我们并非同类,如果无法相互理解,也无法做到相安无事,我也不太在乎他们的死活。”他顿了顿,补充道,“哦,对了,我这么做,或许还能吸引来看好我的‘投资人’呢,那些真正认可‘人之力量’无限可能的存在。”
卡派奇教授被他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气得直摆手:“赶紧给我滚出去,尽会惹麻烦的混账东西。”
赞迪克从善如流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卡派奇教授才对着空气“呸”了一下,他想到前一天海莉薇偷偷来找他时信誓旦旦的模样,低声骂道:“赞迪克这个小白眼狼,这不是害我仕途嘛。觉得我可能会真帮你把这份作死的论文提交上去?”
他从桌上拿起另一份论文手稿,叹了口气,感慨万千,“果然是天才的导师不好当,让这个臭小子赶紧滚出须弥,或许才是最对的选择……”
……
教令院的常规结业流程里,论文通过初审后,还需要进行公开答辩。
当赞迪克从卡派奇教授那里得知论文过审,让他准备答辩时,他虽然有些意外于教令院这次开明的速度,或者,大概率还是利用了卡派奇教授的关系网。但他也没多想,只是一反前段时间的懒散,提起精神,在研究所里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进行演讲排练。
海莉薇偶尔路过,看着他认真准备、甚至模拟应对质疑的样子,都不忍再看第二眼。
感情这家伙当初放在实验台上的那份中二剧本,是真打算用在毕业答辩上的……根本不可能用上好吗?!
赞迪克话音一顿,眼角余光瞥见了门口熟悉的身影,随即走了过去,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海莉薇拉进房间。
“我正在准备一个惊喜,”他语气兴奋,顺势就将海莉薇揽入怀中,在她颈侧蹭了蹭,“关乎我们未来的重要一步。不过具体的,我想先留个悬念。”
海莉薇勉强稳住身形,叹了口气:“惊喜?我感觉你每次给我的惊喜,最后演变成惊吓的概率要高得多。”
她想起那份《人体机械原理解构与效能优化可行性报告》,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这次绝对不一样,我保证。”赞迪克尴尬咳嗽两声,试图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希望我今天的所有准备,最终带给你的会是惊喜多于其他。”
海莉薇狐疑地盯着他,“所以,今天到底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暂时还不是,”赞迪克刻意卖着关子,“但也许过了今晚,它就是了呢?”
夜晚——
赞迪克带着海莉薇一路走到须弥城郊外,最后停在一条宁静宽阔的河边。看着岸边拴着的小巧木船时,海莉薇才真的有点懵了。
“非要坐船吗?”海莉薇眉头皱得死紧。
大半夜不呆在被窝,反而跑来河边划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要的就是这个氛围,”赞迪克已经开始解船绳了。
“家里的床上没有氛围吗?”
“……这个氛围,它不太一样。”
赞迪克好说歹说,甚至差点要上演公主抱的戏码后,才勉强把海莉薇骗上船。
小船缓缓离开岸边。
海莉薇警惕地看着四周环境的变化,发现赞迪克是把船划到了河中心的位置。
“好了,惊喜。”赞迪克的声音把海莉薇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制机关盒子,递到海莉薇面前。
海莉薇疑惑地接过盒子,然后观察。盒子表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最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金属发条旋钮。她又翻过盒子,发现侧面镶嵌的木板似乎是可以开合的。
这个结构很像个老式的机械手摇摆件,带上音乐机芯,就是八音盒。
“八音盒?”海莉薇抬头看向赞迪克。
这么正常?
赞迪克点了点头,示意她拧动发条:“没错。”
海莉薇拧动发条,随着机括转动,悦耳的音乐声流淌出来,同时,盒子底部的木板也开始缓缓翻动。
音乐渐歇,木板也被完全打开。借着月光,海莉薇可以看到,那里面放着一枚闪着微光的戒指。
“戒指?”海莉薇再次抬头,惊难以置信地看向一脸得意的赞迪克。
“没错,”赞迪克再次点头,笑容加深:“感动吧,这是我……”
海莉薇掐着赞迪克脖子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赞迪克,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脑子里只有机械改造、生命优化和惹是生非的赞迪克吗?你确定没被人调包?”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啊!难道写论文压力太大,导致他性情大变了?
“居然是这么世俗意义的惊喜?八音盒里藏戒指?”
赞迪克被她直白的质疑弄得一噎,随即有些不服气地挑眉:“世俗?该正经的时候我也是很正经的好吗。”
大概是察觉出这个惊喜的份量还不足够,于是他又补充道,“那要不我再给你变个魔术,让这枚戒指凭空出现在空中,然后自己飞到你无名指上?这样是不是更符合你对我的期待?”
海莉薇松开他,“一般情况,你偶尔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只会觉得你本来脑子就有点问题,习惯了。但是——”
她晃了晃手里的八音盒,“你都跟我说这是惊喜了,我还用看待‘脑子有问题人士的日常行为’的标准来界定你,那就是不正常了。我这不是在努力尝试理解你‘正常’状态下的行为逻辑吗?”
赞迪克被她的逻辑绕得有点晕,但核心意思他听明白了:她还是觉得他送戒指这事儿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她纠结正常与否的问题了,直接切入正题:“本来这个戒指,我是打算用来跟你求婚的。”
虽然刚才看到戒指时有点预感,但亲耳听到“求婚”两个字,这对海莉薇的冲击力还是不小。
赞迪克见她没立刻拒绝,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些无奈:“但是吧,你总是说些破坏氛围的话,或者做出些完全在我预设剧本之外的反应,搞得我精心准备的台词和对白根本进展不下去……”
“好,我的错。那你现在继续?我尽量不插嘴,不破坏你的剧本。”
虽然海莉薇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但心里已经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在不伤害到赞迪克自尊心的前提下,委婉地拒绝他了。
谈恋爱挺好的,不需要负责,如果哪天闹掰了也不过一拍两散。相比之下,婚姻就麻烦多了。
“我知道常规的方法无法打动你,当然,我也不太在乎所谓世俗有关契约的虚名。只是觉得之前学姐在璃月为了应付家里人时说的那些话很有趣,所以想要挑战一下。”赞迪克伸出食指示意,“我准备了一套预设的剧本,想试试能不能打动学姐。”
“……你就这么喜欢角色扮演?”海莉薇扶额。所以,这家伙根本不是动真格的,也让她松了口气,“那就开始你的表演?”
看来今晚最大的惊喜就是赞迪克要给她出演一场免费的互动式话剧。
“先让我酝酿一下情绪。”赞迪克试了试嗓子,用一种温柔缱绻的语调开场:“学姐~”
海莉薇的身体抖了一下,鸡皮疙瘩差点掉一地:“嗯?”
“夫人~”
海莉薇:“……”
她感觉更冷了。
“夫人夫人夫人……”
赞迪克像是找到了感觉,开始循环播放。
海莉薇忍无可忍,直接伸手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好了,别鬼叫了!”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赞迪克要三更半夜把她拉到这儿来搞什么“惊喜”了,因为这家伙写的剧本不是一般的破廉耻。
要在家里,她还能把人踹出房间反锁起来,跑到这鸟不拉屎还全是水的地方,她也不会游泳啊!
海莉薇看他消停了,才松开手。
赞迪克揉了揉嘴,决定放弃花里胡哨的铺垫,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认真地开始念台词:
“一枚戒指的尺寸,或许远不如去丈量世界的尺度来得重要。我搭上愚人众这条线,表面看是为了我的研究,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我在为我们可能的将来铺路。一个拥有足够强大后台和无限经济实力支撑的平台,能让你所有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都得到满足,不必再为资源所困。”
“不过,我必须承认,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私心,包括现在。当我每一次期待你的回应,每一次渴望你的认可,并且这些渴望都得到应验时,我便会一次次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自私和卑劣。然后,更加贪婪,陷入更深的患得患失的循环。”
赞迪克自嘲地笑了笑:“我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你比我更懂得包容和迁就,而我,更像一个贪婪的索取者。所以这一次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意愿。”
他指向海莉薇手中的八音盒,也指向那枚被粘在卡片上的戒指:“选择权在你。是让我为你戴上这枚戒指,之后和我一起离开须弥,离开我们熟悉的一切,去尝试一条截然不同、充满未知但也可能无比精彩的道路?还是选择去寻找你一直向往的、无拘无束的自由?”
河面寂静无声,只有水流轻轻拍打船体的声音。
海莉薇看着他,脸上似乎有片刻的动容,“赞迪克……”
赞迪克连忙应声,声音都温柔了几分:“嗯?”
然而下一秒,海莉薇的表情瞬间从感动切换成了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眼神里更是看穿一切的鄙夷:
“你都砸出‘满足你所有求知欲的资源平台’和‘跟我一起离开’这种筹码来试图画大饼和感情绑架我了,还跟我装模作样地说什么‘充分尊重你的意愿’?”
“怕是我现在一说拒绝的话,你下一秒就得扑过来抱着我的大腿痛哭流涕,上演‘没有你我就不活了’的苦情戏了。”
“怎么会……”赞迪克干巴巴地反驳,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海莉薇没理会他的辩解,只是扬了扬下巴:“说实话,用情感裹挟目的,即便其中有真心的部分,我也会觉得虚伪。”
赞迪克叹了口气,一副早知会如此的口吻:“这个剧本预设的手段确实并不高明,只是在消磨情感来求得妥协,狼狈程度也不言而喻。”
“你也知道啊。”海莉薇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