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碎裂的声音像冰层开裂。海莉薇看着赞迪克怀中的小海莉薇，那个五岁的自己正用机械般精确的眼神回望着她。
“所以，”赞迪克挑眉，手指卷着小海莉薇的发梢，“这就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小海莉薇拍开他的手：“请不要用对待玩偶的方式对待我。”
海莉薇揉了揉太阳穴。
她身边的小赞迪克正警惕地盯着成年版的自己，像只炸毛的小猫。
四个人的组合诡异得令人发笑——两个大人带着各自的童年幻影，站在破碎的镜之世界里。
“我们得找到出口。”海莉薇说，目光扫过周围漂浮的镜面碎片。每一片镜子都折射出不同的场景：有些是她记忆中的实验室，有些是赞迪克描述的医馆，还有些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小海莉薇突然指向一块菱形的镜子：“那里。”
镜面中浮现出一座倒悬的炼金工坊，烧瓶和坩埚像钟乳石般从天花板垂下。最引人注目的是镜中场景里，最中央也有一面巨大的双色镜子——左半边银白如月，右半边金黄如日。
赞迪克挑眉，“你看，这和我们进来时候的那扇日月之镜是不是很像？”
小海莉薇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根据父亲私藏的《基础炼金学研究手稿》，日月之镜是物质嬗变的核心媒介。”
海莉薇蹲下身与她平视：“你还记得多少关于我的事？”
“全部。”小海莉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包括父亲最后那个实验。”
海莉薇点点头，有些沉默。
赞迪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突然拎起小赞迪克的后领：“那你呢，小鬼？记得多少关于我的事？”
小赞迪克冷冷地瞪着他：“足够知道未来的我是个混蛋。”
“哈！”赞迪克恶劣地大笑，“至少这点没变。”
四人走向那块悬浮的镜子。随着距离缩短，海莉薇注意到镜框上刻着一圈古老的文字：
“汝欲穿越，必先成为彼。”
“什么意思？”她皱眉。
赞迪克刚要伸手触碰镜面，小海莉薇突然拦住他。
然后，他们便看见镜中的倒影开始扭曲。
海莉薇看到自己的影像渐渐变成了赞迪克的样子，而赞迪克的影像则变成了她。
“性别转换？”赞迪克挑眉。
小海莉薇摇头：“不止。如果只是简单的性别转换，那为什么是你们的形象在镜中调转呢？”
海莉薇和赞迪克对视一眼。
“真是恶趣味的机关。”赞迪克撇嘴，却主动握住海莉薇的手，“学姐，怕吗？”
“怕你手汗。”她面无表情。
当两人的手指同时触碰到镜面时，一阵刺目的光芒爆发。海莉薇感到身体像被扔进离心机般旋转，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重组。当视野重新清晰时，她首先注意到的是身体的变化——
她低头，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女性躯体，而是修长的男性骨架。肩膀变宽，手掌变大，喉结随着吞咽滚动。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平坦的，再往下——
“……哇哦。”她听见自己发出低沉磁性的男声。
而站在她面前的——
是一个身高仅有一米五左右的蓝发“少女”。
赞迪克（♀）眨了眨那双本就艳丽的红瞳，此刻在少女的脸上更显妖冶。他——或者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缩水的身体，纤细的手腕，微微隆起的胸部，以及……
“……”赞迪克低头看了看自己，沉默了整整三秒。
然后——
“哈！”他突然笑出声，声音却变成了清甜的少女音，“这可有意思了。”
赞迪克摸了摸新身体，突然将海莉薇推到进来时的镜子前，“学长，喜欢你的新造型吗？”
小海莉薇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根据炼金等价交换原则，你们的灵魂特质被镜像反转了。”
海莉薇嗓音平静而又低沉：“你好像适应得很快。”
赞迪克踮起脚，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学长，你现在的声音还挺性感嘛~”
海莉薇：“……”
小海莉薇在一旁冷静记录：“长大后的赞迪克在性转后，表现出反常的愉悦，可能源于长期压抑的性别认知松动。”
小赞迪克冷笑：“放屁，他只是觉得好玩。”
海莉薇尝试迈步，却发现身体重心完全改变，差点撞到悬浮的镜面。
赞迪克幸灾乐祸地走过来：“学长，需要我扶你吗？”
海莉薇有点看不惯他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冷着脸：“不需要。”
然而下一秒——
赞迪克的裙摆被紫水晶勾住，整个人往前一扑，直接栽进海莉薇怀里。
海莉薇下意识接住她，更是无语：“……你故意的？
赞迪克仰头，红瞳闪烁：“如果我说是呢？”
实际上是他还没能驯服得了女体化后的裙子。
小海莉薇再次冷静记录：“记录2：性转后，赞迪克的挑衅行为增加了73%，疑似通过肢体接触测试新身体的社交边界。”
小赞迪克白眼翻到了天上：“……我要吐了。”
长大后的自己会变成女孩子碰瓷什么的，小赞迪克想都不敢想。
海莉薇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赞迪克，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伸手摸了摸赞迪克的头，然后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语气平静而笃定：“你现在一米五，换算成男性形态，也就是原本的一米六五左右。”
赞迪克的红瞳瞬间眯起：“学姐的意思是……？”
“建议你多喝牛奶。”海莉薇一脸认真，“最佳骨骼发育期错过了，但适当增加钙质补充还是有用的。”
空气凝固了两秒。
一旁的小海莉薇赞同地点头。
而小赞迪克则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后对着变成萝莉的大赞迪克幸灾乐祸地嘲讽道：“至少我还有补救空间，你嘛，顶破天以后也只能长到一米七五了！”
“我……”赞迪克难得有破防的时候他炸毛地想越过海莉薇去掐小赞迪克的脖子，却被海莉薇拦住了，“根据《男性身高生长周期与曲线》，我至少还有4年长高时间！一年3cm，4年就是12cm！”
海莉薇轻松按住赞迪克的脑袋，任他在空中扑腾：“嗯，理想很丰满。”
小海莉薇第三次冷静记录：“记录3：性转后，赞迪克对身高的敏感度上升200%，攻击性增强但实际威胁性下降。”
一阵混乱后——
海莉薇叹了口气。
赞迪克黏着“他”，双手抱住海莉薇的手臂，“怎么了，学长？你怎么不高兴呢？”
“我在思考，一会儿怎么变回去。”海莉薇看了看镜中世界里倒置的烧瓶与坩埚，空气中还漂浮着各种各样的炼金材料。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想要从这儿离开、或者说恢复原状并非是直接穿过中间那扇阴阳分割的镜子那么简单。
海莉薇还在担忧要是变不回去，以后岂不是要以性转后的姿态度过余生，而赞迪克，已经开始享受性转视角的“限定款皮肤”了。
真是……
“要是有使用说明书就好了。”海莉薇喃喃自语着。
炼金工坊的倒悬感令人眩晕。烧瓶中的液体违背重力向上沸腾，坩埚下的火焰冷冽如月光。空气中弥漫着紫水晶尘埃和凝固时间的陈旧气息。
炼金术在提瓦特几乎是“神级遗留技术”，只有坎瑞亚遗民、魔女会成员及其直系传承者才有资格触碰。
而像他们这种普通人，即使是天才，也只能在边缘领域研究，无法触及“创造生命”或“意识转移”这类禁忌核心。
海莉薇走向工坊中央。
那面巨大的双色镜子静静矗立，左半银白如寒月，流淌着清冷的光晕；右半金黄如烈日，散发着灼热的气息。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炼金符文，它们在缓慢旋转、重组。
“汝欲穿越，必先成为彼。”海莉薇低沉的声音念出镜框上的古语，目光锐利地扫过符文。
这行文字跟他们进入这个空间时镜子上的字一样。
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彼’指代的是彼此，是对方的本质。”海莉薇观察镜面，“刚才的接触触发了初步的‘镜像映射’，也就是性别更替，让我们体验了对方的物理形态。但要真正激活通道，需要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同步’。”
赞迪克也走了过来，少女的身高让她需要仰视现在的海莉薇，红瞳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同步？像神经耦合那样？还是像元素反应？”
他伸出纤细的手指，试探性地触碰月之镜面。指尖接触的瞬间，银白的光芒如同活水般缠绕上来，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分析欲和逻辑强迫感的意识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属于海莉薇思维核心的冰冷理性。
“呃！”赞迪克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无数公式、定理、观察报告、冰冷的逻辑链条在他意识中爆炸开来，几乎要淹没他自身跳脱不羁的思维火花。
他猛地抽回手，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故作轻松与镇定，“学姐，你脑子里天天就塞这些玩意儿？不嫌挤得慌？”
海莉薇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触碰了日之镜面。
一股炽热、混乱、充满破坏欲与疯狂创造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思维防线。
那是赞迪克灵魂深处的混沌烈焰——对知识的贪婪攫取、对规则的蔑视、对“有趣”近乎偏执的追求、以及深埋的、被童年阴影扭曲的愤怒与疏离。
海莉薇踉跄一步，扶住镜框才站稳，额角渗出冷汗。属于赞迪克的记忆碎片——母亲悬空的脚尖、医馆老药师浑浊的眼、偷来的蛋糕的冰凉触感、以及无数次在黑暗中划亮的火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她的意识。
“这就是……你感受到的世界？”海莉薇的神情有些恍惚。
真是奇妙的感觉，她仿佛触及到了某种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思维的火花。
她被灼伤了。
“彼此彼此。”赞迪克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决定与她纠缠不清。
“我们的思维在彼此排斥。”海莉薇任其抱着不动，轻声道。
思维，更可以说是灵魂。
“排斥？”小赞迪克嗤笑，“废话，把火扔进冰里，要么火灭，要么冰化，还想和平共处？”
他的话中深意当然是在暗戳戳地点赞迪克与海莉薇不般配。
但小海莉薇却先赞迪克一步开口了：“不，炼金术的核心是‘嬗变’。不是消灭，是转化；不是对抗，是重构。不仅需要物理接触和性别转换的体验，更深层需要灵魂层面的“理解”与“共鸣”……冰与火的相互接纳与支撑，并非简单的模仿或对抗。”
“原理我能理解，但操作呢？我们缺少关键的知识和媒介。”海莉薇还是头疼着那个问题。
就在此时，一个沙哑而带着急切的女声，如同穿透层层镜面，清晰地响彻在倒悬的工坊中：
“硫！汞！找到它们！”
四人同时抬头。只见一块较大的镜面碎片中，映照出那个在“虚无之门”中出现过的、面容模糊不清、身体在男女形态间扭曲的女性身影。
她的身影在碎片中显得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消散。
“硫象征太阳、固定、燃烧；汞象征月亮、流动、升华。”镜中女性的声音带着炼金术士特有的术语感，语速极快，“它们就在这空间的‘逆流’之中！找到纯净的‘太阳之硫’与‘月亮之汞’！它们是嬗变的钥匙！”
随着她的话语，四人注意到，在那些倒悬的烧瓶、沸腾的坩埚之间，以及从崩解的紫水晶矿脉中逸散出的尘埃里，漂浮着一些与众不同的结晶颗粒。
一些是炽烈的、宛如凝固火焰般的橙红色晶体，另一些则是流动的、闪烁着清冷银辉的液态金属珠。它们违背重力，在倒置的空间里沿着特定的、难以捉摸的轨迹缓缓漂浮。
“还有这个！”镜中女性猛地将手按在镜面上，一本破旧、封面烙印着复杂炼金矩阵的古朴手册穿透了镜面，如同被无形之手托着，悬浮着飘向海莉薇，“这是他……阿尔贝里希……早期的研究手册！里面记载了‘双镜嬗变’的核心原理！快！”
海莉薇一把接住那本沉甸甸的手册。封面是某种坚韧的皮革，烙印着一个日月交缠的徽记，下方用古老的坎瑞亚文字写着：“《嬗变之仪：论对立之镜的共鸣》——阿尔贝里希”。
海莉薇立刻翻开手册。
纸张泛黄脆弱，但字迹清晰有力，充满了年轻学者特有的锐气与探索精神。她迅速浏览，目光锁定在描述“日月双镜”激活仪式的章节。上面不仅详细描绘了镜面上的符文含义，更核心的是一段关于“硫汞双旋”的阵图与咒文描述。
“硫对应煅烧旧躯；汞对应溶解记忆重塑。它们就在这空间的‘逆流’之中。”海莉薇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倒悬的烧瓶、沸腾的坩埚和漂浮的紫水晶尘埃。
“逆流？”赞迪克的红瞳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立刻理解了，“违背重力的轨迹。看那些！”他的指尖指向几处异常：
在几个倒悬、内部翻滚着炽热金色熔岩的坩埚边缘，凝结着几颗鸽卵大小、宛如凝固太阳的橙红色结晶。它们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它们并非静止，而是沿着一条违反直觉的、螺旋向上的路径缓缓漂浮。
——那是太阳之硫。
而在那些如同钟乳石般垂下的巨大冷凝烧瓶内部，流动着银亮的液态金属珠，它们数量更多，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冰冷的玻璃管道和倒置的支架间轻盈跳跃、滑行，轨迹飘忽不定，散发着清冷幽光。
——那是月亮之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