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死的灵魂?不……你很特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你想要交易什么?你的记忆?你的执念?还是你这不该存在的灵魂本身?”
千面的声音由无数个声线重叠而成,直接在司马烬的意识中响起。
司马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没有拿出任何东西。
他只是开始讲述。
他将自己的视角,调整到了不久之前。
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一个凡人的世界,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个以“抹除”为概念的宇宙级灾难盯上。他讲述了那片灰色的死地,那些没有灵魂的守门人。
他讲述了一个叫王大锤的男人,如何用血肉之躯,挥舞着一柄不属于他的巨斧,为同伴死战。
他讲述了一个叫苏青檀的女子,她身为一国监国,却在最后关头,选择燃烧自己纯净的灵魂,只为开启一道未知的生门。
他讲述了自己,如何做出决断,将同伴推向生路,独自一人,以凡人之躯,引爆自身所有,去撼动那不可撼动的宇宙法则,为同伴争取那万分之一刹那的生机。
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它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它是一个刚刚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切片。它充满了牺牲、决绝、悲壮,以及一个悬而未决的结局——那两个凡人,是否真的活了下来?这个以身殉道的主角,他的灵魂又将归于何处?
司马烬的讲述,没有使用任何技巧。他只是平铺直叙地将事实说了出来。
但在万界黑市,“真实”与“即时”,就是最高价值的商品。
当司马烬开始讲述时,周围那些流淌的意识光带,速度变慢了。
当他讲到苏青檀以身为桥时,一些游荡的灵魂碎片,停了下来,转向千面的摊位。
当他讲到自己引爆一切,与那只抹除一切的巨手对撞时,整个黑市区域,那嘈杂混乱的意识交流,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无数道目光,或者说,无数道“关注”,投射了过来。
一个活生生的、正在上演的、涉及世界存亡与法则对抗的故事,其价值,远超过那些早已尘埃落定的历史记忆。
千面那由无数面孔构成的身体,停止了变化。所有面孔都统一成了一张,那张脸上写满了赤裸裸的贪婪。他知道,司马烬此刻讲述的东西,是整个黑市最硬的通货。
“故事……很精彩。”千面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再是无数声线的重叠,而是一个清晰的、带着极度渴望的男声,“但是,你一无所有。一个刚刚死去的灵魂,你拿什么来交易?”
他看穿了司马烬的现状。司马烬在刚才的自爆中,几乎耗尽了一切,此刻的他,只是一团勉强维持着形态的残魂。
“我还有结局。”司马烬的意识波动平静地传来。
千面愣了一下。
“你说的那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司马烬继续说道,“王大锤和苏青檀是生是死,那个世界最终的命运如何,那个叫‘画师’的存在,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最重要的,我,是否能回去,完成我的复仇。”
“我用这个故事的‘独家后续’,作为抵押。”
千面的无数面孔再次开始变换,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投资。如果司马烬的灵魂就此消散,或者他回不去,那这个故事就永远没有了结局,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但如果……如果他成功了呢?
一个跨世界文明对抗宇宙灾难的史诗,其实时所有权……千面不敢想象那其中的价值。
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窥探的意识,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如果他拒绝,立刻会有其他的灵魂商人来抢夺这笔生意。
“你想要什么?”千面做出了决定。
“一张‘归途之票’。”司马烬直接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返回我原来世界的坐标,现在就要。”
“成交!”
千面没有再犹豫。他的一张面孔裂开,从中吐出了一张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不断闪烁着符文的票据。
归途之票。它能锁定一个灵魂最深刻的执念坐标,并为其开启一条短暂的回归通道。
司马烬的灵魂伸出一只手,接过了这张票据。
就在他准备启动归途之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灵魂波动,在他意识的边缘一闪而过。
那个“同乡”。
那个从他穿越之初,就一直寄生在他身上,数次想要夺取他身体控制权的神秘灵魂。
它在刚才的大爆炸中幸存了下来,此刻,它感觉到了司-马烬即将离开,又想故技重施,搭上这趟回归的“顺风车”。
过去,司马烬拿它没有太好的办法,因为对方隐藏在他的身体和灵魂深处。
但现在……
在这片纯粹的意识世界里,司马烬自己,也不过是一团灵魂。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司马烬的意识体,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冷笑。
想走?可以。留下点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归途之票。
票据化作一道光芒,包裹住他的灵魂。前方的意识海洋被强行撕开一条通道,通道的另一端,是他那个熟悉的世界的气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寄生的灵魂,也化作一道极细的影子,紧贴着司马烬的灵魂之光,想要一同钻进通道。
就在它即将成功的瞬间,司马烬动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从自己灵魂本源的深处,分出了一丝最精纯的、代表着“审判”权柄的力量。这股力量没有去攻击那个寄生灵魂,而是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融入了前方的空间通道之中。
它没有堵死通道,只是在通道的法则结构中,设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障碍”。一个只有同源的审判之力才能察觉,但对于外来者,却是一个绝对的法则陷阱。
司马烬的灵魂率先穿过了那个节点。
紧随其后的那道影子,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嗯……”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闷哼,在混乱的空间通道中响起,随即被狂暴的能量流所吞没。
司马烬感觉到,那个寄生灵魂的冲势,被阻碍了那么一秒不到的时间。
虽然它最终还是凭借着某种未知的能力,强行突破了障碍,继续跟了上来。
但司马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道影子的核心处,留下了一个无法被抹除的、散发着审判气息的烙印。
就像是在一头野兽的身上,烫下了一个属于猎人的标记。
从今天起,无论你逃到哪里,藏在何处。
我都能找到你。
并且,审判你。
带着这份决然的意志,司马烬的灵魂化作一道流光,彻底消失在了万界黑市的尽头,向着他来时的世界,急速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