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司马烬的意识深处。
他刚从数万年的历史真相中挣脱,还未喘息,一个更加直接、更加迫在眉睫的危机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望海郡‘龙门’异动,有非人之物,欲强行开启星门!”
司马烬握紧了手中那块温热的“星核碎片”,那磅礴的能量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断。
“老王,我们即刻返回!”他对着还在发愣的王大锤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随即,他的意识沉入阎罗天子殿。
大殿之内,不再是往日的威严,而是透着一股急促。司马烬的判官形象端坐于王座之上,他面前的虚空中,苏青檀的魂影显得有些模糊和不稳定,显然是那一次加急“魂信”消耗了她大量的精神力。
“暗影议会”紧急召开。
“苏青檀!情况如何?”司马烬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
“我正在赶往望海郡的路上,”苏青檀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带着一丝疲惫,“我安插在钦天监的眼线拼死传出的消息。‘龙门’本是东海一处灵脉节点,每甲子开启一次,用于宣泄天地灵气。但这一次,有人在用邪术,强行扭曲节点,似乎想打开一个通往未知之地的稳定通道。钦天监将其定性为‘星门’。”
司马烬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龙门”是这个世界自我调节的阀门,而“星门”,则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一旦被“非人之物”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我这里刚得到星舟的能量核心,但距离太远,无法立刻驰援。”司马烬快速说道,信息差的鸿沟在此刻显露无疑。他身处极西之地的深山,而望海郡远在极东之滨,快马加鞭也需要数日。
“我明白。”苏青檀的判断同样果决,“你不能过来。你的目标是重铸‘破军斧’,那是我们应对最终浩劫的关键。这里,我先顶住。‘闻风阁’在望海郡有分舵,我会动用所有力量,查清是谁在背后搞鬼,并尽力拖延他们。”
“好。”司马烬立刻定下策略,“你负责稳住局面,我带星核碎片火速返回铁疯子前辈的山谷,请他出手,重铸神兵。一有变故,随时联系。”
“你多加小心。”苏青檀的魂影闪烁了一下,随后消失在大殿之中。
司马烬的意识回归现实。他看到那名白发女祭司正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她显然也感知到了刚才那股不祥的魂力波动。
“引航者,您似乎遇到了麻烦。”女祭司开口,声音不再是通过精神共鸣,而是有些生涩的、属于这个时代的语言。
“不错,非常大的麻烦。”司马烬没有隐瞒,“我的同伴在东海之滨,发现有人在强行开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门户。我必须立刻赶回去。”
女祭司听完,沉默了片刻。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些仍在哀恸的族人,又看了一眼司马烬坚定的眼神。
“引航者,您的困境,亦是星裔偿还守护之恩的机会。”她做出决定,从怀中取出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柔和星光的黑色石头,“这枚‘星辰石’,曾是‘启航者’号上用于短途定位的信标。在千里之内,它能与星舟残骸产生共鸣,为您指引最正确的方向,不受任何山川磁场的干扰。”
她将“星辰石”递给司马烬。
“另外,”女祭司的语气变得凝重,“我族的古老记事中曾有提及,‘启航者’号之所以会坠毁在这片山脉,正是因为在最后的航程中,被一股来自东海方向的巨大引力所捕获。那股引力的源头,族中记载为……‘龙门’。”
这个信息,让司马烬的心又是一沉。万年前星舟的坠落,竟与今日“龙门”的异动遥相呼应。这两件事背后,必然存在着某种他尚不知道的古老联系。
“多谢。”司马烬收下星辰石,对着女祭司郑重地点了点头,“星裔一族的恩情,司马烬记下了。待此间事了,我定会回来,为你们寻找新的家园。”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王大锤,转身便向山谷外冲去。
两人骑上快马,在“星辰石”微弱的光芒指引下,沿着最短的直线路径,朝着铁疯子所在的山谷火速驰骋。
归途的路,远比来时要混乱。
京城大劫,皇权旁落,天下失序的恶果已经开始显现。他们沿途经过的几个城镇,官府形同虚设,城门无人看守。流寇趁机四起,烧杀抢掠。
第三天,他们路过一个本应是鱼米之乡的村庄,看到的却是一片被焚烧过的废墟。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童,正围在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旁,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能吃的东西。看到司马烬和王大锤这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壮年人,他们眼中没有求助,只有麻木和恐惧。
王大锤看得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司马烬的面色也十分难看。他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若不能尽快稳定局势,建立新的秩序,这样的惨状,将会遍布整个大钰王朝。这更坚定了他必须尽快重铸神兵、解决一切祸端的决心。
与此同时,东海之滨,望海郡。
苏青檀一身劲装,在一队“闻风阁”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望海郡的太守府。她如今的身份,是监国女君,代天巡狩,位同亲王。
望海郡太守钱德富,一个身材臃肿、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众官吏,早已在门口毕恭毕敬地等候。
“哎呀,女君大人,您可算来了!下官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啊!”钱德富一上来就行了个大礼,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苏青檀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没有理会他的谄媚,直接问道:“本宫在来的路上,听闻望海郡的‘龙门’有异象,潮声如雷,百里可闻,可有此事?”
钱德富脸上的笑容一僵,但立刻又恢复了自然。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哈腰地回答:“回禀女君大人,确有此事。不过,这都是正常现象,正常现象。钦天监的官员也来看过了,说这不过是百年一遇的天文大潮,声势浩大了些,并无任何危害。”
“天文大潮?”苏青檀看着他,“本宫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哟,大人您是不知道,这海边就是这样,传言多有夸大。”钱德富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下官正想跟您禀报呢,您身份尊贵,那海边风大浪急,湿气又重,恐惊扰圣驾。您不如在府上好生歇息,有什么事,下官派人去办就是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挡在苏青檀身前,百般阻挠她前往海岸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苏青檀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满脸油滑的太守。
她断定,此人必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