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烬回到自己宅邸的时候，已是午后。
王大锤和苏青檀都在正厅里等他，两人面前的茶水已经换过几轮，早已凉透。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
司马烬走了进来，他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直接放在了桌上。
令牌是紫檀木所制，上面用银线刻着一个“药”字，背面是宫廷内造的独特纹样。这是“监药御史”的腰牌，是进入御药房重地的凭证。
“成了？”王大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拿起令牌，翻来覆去地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太好了！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我已经联系上‘过山鼠’了，那小子就在京城外的一个破庙里，随叫随到！”
苏青檀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司马烬的脸上。他看起来很平静，但这种平静之下，似乎压着更深的东西。
“计划有变。”
司马烬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王大锤的兴奋戛然而止。
“有变？”王大锤不解地放下令牌，“令牌都到手了，还变什么？”
“这块令牌，是鱼饵。”司马烬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那朵被安置在角落，用玻璃罩罩住的幽昙婆罗花上，“而那朵花，是鱼钩，一个带着追踪器的鱼钩。”
他将鬼手张的意图，以及自己对“牵魂引”的猜测说了出来。
“鬼手张，或者说他背后的人，给我这朵花，就没安好心。只要我带着它靠近御药房，他们就会立刻知道我的位置。到时候，御药房里守卫森严，外面还有黄雀在后，我们插翅难飞。”
王大锤听得后背发凉，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他娘的，差点着了道！那……那现在怎么办？这花扔了？”
“扔了，我们就会彻底失去主动。”司马烬摇了摇头，“敌人想用它来锁定我，那我就给他们一个错误的目标。”
他走到桌前，重新拿起那块令牌，递给王大锤。
“所以，新的计划是，”他的语气变得决绝，“王大锤，你和‘过山鼠’，按原计划行事。今晚子时，潜入御药房，盗取‘九转还魂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王大锤握着令牌，手心有些出汗：“那先生你呢？你不去，我们……”
“我会去另一个地方。”司马烬的目光转向苏青檀，“带着这朵花，去一个能帮我‘金蝉脱壳’的地方。”
苏青檀的心猛地一紧，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去哪里？”
司马烬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神捕司，天牢，最深处。”
王大锤没反应过来：“天牢？去那儿干什么？”
“那里，关着‘夜鸦’。”司马烬的回答，让整个正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苏青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你疯了？！”
她快步走到司马烬面前，紧紧地盯着他：“‘夜鸦’是无生道被深度控制的刺客，你带着‘牵魂引’靠近他，就是在告诉那个灰衣人，你就在那里！他一旦察觉到你的意图，会毫不犹豫地攻击你的神魂！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这已经不是在刀尖上跳舞了，这是直接把自己的脖子往刀刃上送。
“我当然知道。”司马烬看着她，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但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夜鸦’魂魄中的烙印，和这‘牵魂引’的气息最为接近。我只要将这朵花放在他身边，就能暂时蒙蔽施术者的感知。他会以为，这朵花一直停留在一个无生道的重要据点，而不会想到，他的目标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你想利用他，做你的替身？”苏青檀立刻明白了司马烬的完整计划。
“是。”司马烬承认。
“不行！”苏青檀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太冒险了！万一被察觉，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司马烬反问她，“我们没有时间了。你的身体，等不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险中求胜。”
他的目光灼灼，直视着苏青檀的眼睛：“苏青檀，信我。”
苏青檀看着他。看着这个为了救自己，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置于死地的男人。她想说很多话，想让他别去，想说自己的命不值得他这么去拼。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他。
从他决定踏入京城这个漩涡开始，他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最终，苏青檀紧咬着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她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了掌心，但她自己毫无察觉。
王大锤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虽然不太懂什么神魂攻击，但也知道司马烬要做的事九死一生。
“先生……”他刚开口，就被司马烬抬手打断了。
“大锤，你的任务最重。”司马烬的表情变得严肃，“‘九转还魂草’是救命的东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拿到手之后，立刻送到鬼手张那里，换取解药。”
“先生放心！”王大锤用力点头，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就算把天捅个窟窿，我也一定把药草拿回来！”
“还有一件事。”司马烬的目光再次回到苏青檀身上，“我的计划，需要一个掩护。”
“你说。”苏青檀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略带沙哑。
“今晚，我需要你的‘闻风阁’，在城中制造一些混乱。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能让神捕司的大部分人都被调动出去。这样，我才有机会，在天牢里和‘夜鸦’独处。”
这同样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在京城里公然制造混乱，挑战神捕司的权威，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对于拥有庞大地下情报网的“闻风阁”来说，却并非不可能。
“好。”苏青檀答应得干脆利落，“我会让他们把动静闹得足够大。”
“注意安全，不要有人员伤亡。”司马烬叮嘱道。
“我明白。”
计划就此敲定。
一个围绕着皇宫和天牢，兵分三路的庞大计划，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成型。
王大锤负责潜入盗药，苏青檀负责外部接应和制造混乱，而司马烬自己，则要去执行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替身”计划。
三个人，三条线，像三把锋利的尖刀，即将在今夜，同时刺向京城这片看似平静的夜幕。
司马烬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西斜的太阳。
天色，很快就要暗下来了。
他能感觉到，在那未知的暗处，那个灰衣人，那个比二皇子更可怕的敌人，也正在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