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京城的一切喧嚣与罪恶都包裹其中。
城南,销金窟。
这里是京城最大、也最黑暗的地下赌场,是无数人一夜暴富的梦乡,也是更多人倾家荡产的地狱。
一个身着月白锦袍、手持玉骨折扇的“公子哥”,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这片吞金噬骨之地。
“他”面容俊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清冷疏离,仿佛这满屋的喧嚣与欲望都与他无关。
正是易容后的苏青檀。
她给自己伪造的身份,是一位刚从江南来京城见世面的丝绸富商之子,出手阔绰,人傻钱多。
“苏公子,您这边请!”赌场管事哈着腰,将她引向最热闹的一张骰子桌。
苏青檀随意丢出一张百两的银票作为赏钱,引得周围一片小小的惊呼。
“开、开、开!”
“大!大!大!”
赌徒们嘶吼着,双眼通红。
苏青檀只是静静地站着,折扇轻摇。她的耳朵微微翕动,在那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啦啦”声中,精准地捕捉着象牙骰子在瓷碗中每一次翻滚、碰撞的细微声响。
“买定离手!”荷官高喊。
在所有人将注码压在“大”上时,苏青檀将一叠银票,轻轻推到了“小”的区域。
“买小,一千两。”
荷官和周围的赌徒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看傻子般的笑容。
“开!三四五,十二点,大!”
人群中发出一阵哀嚎与咒骂。苏青檀输了,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输掉的只是一张废纸。
她继续下注,时而听声,时而观察荷官的手法,有输有赢,但输少赢多,短短半个时辰,她面前的银票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玩得不大,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赢下彩头,这种精准的控制力,远比一掷千金的豪客更让人心惊。
赌场管事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悄悄对荷官使了个眼色。
下一把,荷官摇骰的动作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腕力,骰盅落下时,更是用尾指在桌沿轻轻一磕。
又是买定离手的时刻。
苏青檀的目光,落在那只看似普通的骰盅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再次将所有赢来的银票,全部推了出去。
“这一把,我买……豹子。”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买中豹子,通赔三十六倍!这是要将赌场掏空的节奏!
荷官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公子……您可想好了?”管事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开吧。”苏青檀的语气不容置疑。
管事咬了咬牙,只能示意荷官开盅。
当骰盅揭开,露出三个鲜红的“六”时,整个赌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真的是豹子!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眼神看着苏青檀。
管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遇上真正的高手了。他一边命人去后堂通报,一边强笑着对苏青檀说:“苏公子真是好手气!不如……我们换个玩法?牌九如何?”
“可。”苏青檀言简意赅。
牌桌上,管事亲自上阵,伙同几名赌场打手,试图用出千和暗号围攻苏青檀。
然而,无论他们是藏牌、换牌,还是用眼神、手势交流,都仿佛被苏青檀提前看穿。她总能恰到好处地拆穿他们的组合,或者用一张看似无用的牌,反过来压制他们,让他们输得更惨。
桌上气氛越来越凝重,一名打手在输急眼后,借着发牌的机会,指间一枚淬毒的钢针,闪电般射向苏青檀的手腕。
苏青檀头也没抬,手中的玉骨折扇“唰”地打开,精准地挡在钢针飞来的路径上。
“叮”的一声脆响,钢针被扇骨弹飞,深深地钉入了房梁。
“手滑了?”苏青檀抬起眼,清冷的目光看得那名打手心头发毛。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苏公子”不仅是赌神,更是个深藏不露的武道高手!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苏公子好身手,我家主人有请,不知可否赏脸,去内堂喝杯清茶?”
众人分开一条路,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走了出来。他腰挎长刀,眼神如鹰,正是销金窟的护卫头领,人称“刀疤刘”。
杀机,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杯“清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
苏青檀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知道,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已经成功引起了赌场真正高层的注意。
刘承的孙子,很可能就关押在这销金窟的深处。
她缓缓收起折扇,站起身来,对着刀疤刘淡然一笑。
“带路吧。”
……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处暗影中,一场无声的追踪正在上演。
司马烬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吊在那个窥探自己的同僚身后。
窥探者竟然是神捕司的自己人——文书房的一名主事,姓张,平日里沉默寡言,毫不起眼。
若非昨夜故意引蛇出洞,司马烬绝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张主事显然非常谨慎,在巷子里七拐八绕,几次停下脚步回头观望。
但他面对的,是拥有“阎罗天子殿”之后,感知力远超常人的司马烬。无论他如何变向,司马烬总能利用街角的阴影、行人的遮挡,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最终,张主事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在一个不起眼的后门前,用特定的节奏敲了三下。
门开了,他闪身而入。
司马烬顺着另一处攀上墙头,屏住呼吸,朝院内望去。
院子里,一个身穿官服,略显富态的身形正背对着他,与张主事低声交谈。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那身绯色的四品官服,司马烬似乎了解过,是礼部的人!
原来,神捕司的内鬼,竟是与礼部勾结?
司马烬心中一片冰冷,他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极致,耳力催动,院内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那姓司马的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是礼部胖官员的声音。
“回大人,他整日将自己关在偏殿,不知在鼓捣什么药水。昨夜倒是反常,在书房看了一夜的旧案卷宗,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偷牛……”张主事的声音里满是谄媚。
“偷牛?”胖官员冷哼一声,“故弄玄虚!此子年纪轻轻,却被指挥使和三皇子同时看重,绝非等闲之辈。你给我盯紧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记住,我们的计划,绝不容许有任何纰漏!”
“是,是,下官明白。”
司马烬悄无声息地从墙头退下,融入黑暗之中。
钦天监案、玉雕案、礼部、神捕司内鬼……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庞大势力。
而这个势力,此刻正将他视为眼中钉。
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