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咱们在冀中的地道里,见证了一场,最残酷的 “扫荡”,和一次,最坚韧的 “蛰伏”。
那场惨烈的失败,像一场巨大的风暴,虽然,暂时,摧毁了地面上的一切。但它却未能熄灭,那些,早已转入地下的、复仇的火种。
在华北,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战场,进入了一个,更艰苦、也更隐蔽的斗争阶段。
而也就在同一时期,在中国的东南沿海,在国民党军负责的正面战场上,另一场,同样关系到国运的巨大风暴,也正在,悄然酝酿。
如果说,华北的斗争,是一场,发生在敌人心脏里的、为了 “生存” 而进行的 “绞杀战”。
那么,东南的这场风暴,则是一场,因为世界的风云变幻,而引发的、充满了国际博弈和连锁反应的 “棋局”。
而搅动这场棋局的,是一件,看似与中国战场,关系不大,却最终,在中国东部的浙江和江西,掀起了一场血腥飓风的事情。
这件事,就像一只,在南美洲的热带雨林里,轻轻扇动翅膀的蝴蝶。
最终,却在浩瀚的太平洋彼岸,引发了一场,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巨大风暴。
这只 “蝴蝶”,就是一九四二年四月十八日,由美国陆军航空队中校詹姆斯?哈罗德?杜立特,率领的、十六架 b25 “米切尔” 中型轰炸机,对日本东京,进行的那次石破天惊般的空袭。
故事,要从美国的航空母舰上说起。
一九四二年四月,太平洋。
此时的美国,还沉浸在珍珠港被偷袭的巨大震惊与耻辱之中。在随后的几个月里,从菲律宾的巴丹,到马来半岛的新加坡,美英盟军,在日军的凌厉攻势下,节节败退,一溃千里。
“白种人,是打不过我们‘大和民族’的!”
“美利坚,不过是一头,被拔了牙的纸老虎!”
日本国内的报纸上,充斥着这样狂妄的、不可一世的宣传。整个美国社会,则被一种失败主义的、沮丧的阴云,所深深笼罩。
为了鼓舞民心,为了打破日军 “本土绝对安全” 的神话,更为了向全世界,特别是还在中国苦苦支撑的盟友,证明美利坚的战斗意志。
美国军方,策划了一个,在当时看来,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 “疯狂” 的计划 —— 空袭东京。
这个计划的执行者,是一个叫詹姆斯?哈罗德?杜立特的美国陆军航空队中校。
这位,曾是飞行比赛冠军、拥有航空工程学博士学位的传奇飞行员,接下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的计划是:
用陆军的 b25 “米切尔” 中型轰炸机,从海军的 “大黄蜂” 号航空母舰上起飞。
这,在当时,是闻所未闻的。
航母的甲板,太短了。b25 这种 “陆地轰炸机”,按照设计,是根本无法在如此短的距离内,成功起飞的。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杜立特和他挑选出来的、全美国最顶尖的八十名飞行员(十六架飞机,每架五人),进行了长达数月的、极其严酷的秘密训练。先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海军造船厂附属机场搭建木质模拟航母甲板,完成基础短距起飞训练;后转至佛罗里达埃格林机场,强化 “满载燃油与炸弹状态下的短距起飞”。
他们,将飞机上非必要的设备大幅精简:拆除尾部两挺自卫机枪(保留前部 1 挺用于防御),简化远程无线电台(保留短距通讯功能,确保接收指令),以减轻重量;同时在机身内加装额外的油箱,将航程从原本的 1900 公里提升至 3000 公里以上。
他们,在模拟航母甲板的白线上,日复一日地,练习着 “玩命” 的短距起飞。
最终,他们奇迹般地成功了。
而他们的任务,更是,九死一生。
他们,将从航母上起飞,飞到东京上空,扔下炸弹。
然后,因为返航的油料,绝对不够,他们不能飞回航母。
他们,要继续向西飞,横跨数千公里的东海,降落到当时与美国合作的中国浙江衢州、丽水、江西玉山三座预定机场 —— 这三座机场已由国民党军提前修整,计划通过地面火堆导航。
这是一个单程的、“有去无回” 的任务。
在出发前,所有的机组成员,都写好了遗书。
一个年轻的投弹手,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妈妈,请不要为我悲伤。我,即将去执行一项,可能会改变整个战争走向的任务。能成为其中的一员,是我一生最大的荣耀。”
四月十八日,清晨。
搭载着十六架 b25 轰炸机的 “大黄蜂” 号航母,在太平洋的波涛中,驶向了预定的起飞位置 —— 距离日本本土约 400 海里处。
然而,一个意外,发生了。
他们,在距离日本还有 650 海里(约 1200 公里)的海面上,意外地,遭遇了日本 “日东丸 23 号” 巡逻船。
虽然,护航的 “纳什维尔” 号巡洋舰,迅速地,将其击沉。
但他们已经无法确定,这艘巡逻船,是否在沉没前,发出了警报。
奇袭的突然性,已经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杜立特,在与航母指挥官哈尔西海军中将短暂商议后(哈尔西电文:“祝你好运,杜立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提前起飞!”
这,意味着,他们将面临更大的风险。
提前起飞,意味着,他们飞抵中国时,天可能还没有亮(原计划白天降落,利用导航火堆);也意味着,他们机上的油料,将更加紧张,甚至,可能无法飞抵预定的三座机场中的任何一座。
但,已经没有退路了。
上午八点二十分,杜立特,亲自驾驶着第一架 b25 轰炸机,在 “大黄蜂” 号那剧烈摇晃的、被海浪冲刷的甲板上,迎着狂风,开始了那段 228 米的死亡冲刺。
发动机,咆哮着。
飞机,在甲板的尽头,猛地一沉,几乎要撞到海面上。
然后,又奇迹般地,被一股气流托起,昂着头,刺入了灰色的天空!
成功了!
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 第十六架轰炸机,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相继,成功起飞。
他们,像十六只,从囚笼中挣脱出来的、复仇的雄鹰,排着松散的队形,向着西面,日本的心脏,扑了过去。
六个小时后,当刺耳的空袭警报,第一次,在东京的上空响起时,所有的日本民众,都惊呆了。
他们的报纸,天天都在宣传,“皇军” 在海外的辉煌胜利。
他们的政府,天天都在告诉他们,日本的本土,是绝对安全的 “圣域”。
而现在,美国的炸弹,就落在他们的身边。
虽然,这次空袭,造成的实际物质损失并不大(仅炸毁东京少量工厂与建筑)。
但它,在心理上,给了骄傲的日本人,一记响亮的、永生难忘的耳光。
它,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日本的国民,宣告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战争,离你们,并不遥远。
杜立特的机队,成功地完成了轰炸任务。
然后,他们,按照计划,调转机头,向着那片,对他们来说,同样陌生、却又充满了希望的土地 —— 中国,飞去。
然而,命运又跟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由于起飞时间比原计划提前 250 海里,加上夜间的天气,极其恶劣(暴雨夹杂雷电),当他们,飞抵中国浙赣上空时,机上的油料,已经,全部耗尽。
他们,在漆黑的夜雨和浓厚的云层中,根本无法,识别衢州、丽水、玉山任何一座机场的导航信号。
无线电里,传来杜立特,那冷静而又无奈的声音:
“伙计们,各自跳伞,中国见!”
十六架飞机,除了第 8 号机因油料实在不足,迫降到了苏联海参崴(机组 5 人被苏联扣押)。
其余的十五架,都在中国的浙江、江西、安徽等地的上空,或迫降,或弃机跳伞。
一名机枪手杰克?尼尔森(原型为杜立特机组腰部机枪手),在冰冷的夜雨中,跳出机舱。降落伞,在空中打开时,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树叶。
他,降落在一片水田里,右腿摔断了,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飞行服。
他,躺在冰冷的泥地里,看着漆黑的、下着瓢泼大雨的天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比在东京上空,面对着高射炮火,更深沉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要么,被日本人抓住,遭受严刑拷打。
要么,就在这片陌生的、荒无人烟的野地里,活活地,冻死、饿死、或者,流血而死。
他和他那些,同样散落在中国大地上的七十五名战友,都不知道。
一场,由这个国家,最善良、最淳朴的人民,所展开的、伟大的、全民营救,即将开始。
而他们这些,来自天空的 “客人”,也即将,用一种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将这场,原本只属于中国人的战争,与自己的祖国,用血与火,紧紧地,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