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为日军的突击,打开了地狱之门。
二十一日,拂晓。
日军的工兵,在几乎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迅速地,在修水河上,架设起了数座浮桥。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般的轰鸣声,从北岸,传了过来。
驻守在二线阵地的中国士兵,好奇地,从战壕里,探出了头。
他们看到,上百辆涂着黄绿迷彩的、奇形怪状的“铁王八”,正发出“嘎啦嘎啦”的刺耳声响,排着整齐的队形,缓缓地,从浮桥上,开了过来。
这些士兵,大多是来自江西、湖南农村的青年。他们中的很多人,连汽车都没见过几次,更别说坦克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群钢铁巨兽,结结巴巴地问身边的老兵:“班……班长,那是个啥玩意儿?”
老兵,也脸色惨白,咽了口唾沫,骂道:“管他娘的是啥玩意儿!是铁王八,咱们也得把它给砸烂了!”
这,就是冈村宁次,为南昌会战,准备的秘密武器——战车集团。
在以往的战斗中,日军的坦克,大多是分散配属给步兵,作为火力支援。
但这一次,冈村宁次,这个狡猾的对手,改变了战术。
他将第一百三十五辆坦克和装甲车,全部集中起来,编成了一个独立的“战车集团”,由战车第五大队大队长石井广吉指挥。
他的目的,不是协同,而是——突穿!
他要用这支钢铁的、高速的骑兵,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绕过中国军队的正面防线,进行一次长途的、致命的迂回,直插南昌的心脏!
上午八点,这支钢铁骑兵,越过浮桥,开始了它们的狂飙。
它们,没有理会正在正面与日军步兵缠斗的中国军队,而是从第一〇六师团的进攻方向,像一道铁灰色的洪流,绕向了南昌的西侧。
沿途的中国守军阵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冲击得七零八落。
士兵们,没有反坦克炮,没有战防雷。
他们唯一的武器,是手榴弹,和自己的血肉之躯。
无数的士兵,抱着集束手榴弹,呐喊着,冲向那些横冲直撞的坦克。
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是淞沪、台儿庄那种一两辆的零星坦克。而是一个成建制的、拥有步兵和工兵协同保护的、庞大的坦克集群。
敢死队员,往往还没冲到跟前,就被坦克周围的日军步兵,用机枪,扫倒在地。
偶尔,有一两声爆炸,炸断了坦克的履带。但更多的坦克,则毫不停留地,碾压过战友的尸体,继续向前。
那个问“那是个啥玩意儿”的年轻士兵,最终,也抱着手榴弹,冲了上去。他被坦克上的机枪,打断了一条腿。他倒在地上,看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巨大的、喷吐着黑烟的钢铁怪兽,他拉响了引信,闭上了眼睛。
二十二日,晚九点半。
这支势不可挡的战车集团,在经过了两天的长途奔袭后,抵达了南昌以西的重镇——奉新。
奉新城内的守军,甚至还没搞清楚,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短暂的、混乱的巷战之后,就匆匆退走。他们甚至,连配置在城郊的三十八门火炮,都来不及撤收,就悉数落入了日军之手。
奉新,失守了。
日军,用这记漂亮的“铁马奔袭”,兵不血刃地,就切断了南昌西侧的交通线,也彻底打乱了中国军队的整个防御部署。
冈村宁次的赌博,成功了。
然而,他不知道,这片赣北的水网和丘陵地带,对他的“铁马”来说,既是平坦的大道,也是致命的泥潭。
当他的战车集团,在沾沾自喜地,等待后续部队的时候。
一场酝酿已久的大反攻,即将把他们,也拖入这场无尽的、血腥的拉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