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看似祥和实则暗藏监视的兜率宫,孙悟空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
无天势力的触角,竟已悄无声息地伸向了道祖清修之地,其图谋之深、布局之广,令人心惊。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循着那感应中死寂阴冷的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混沌之息,穿透层层空间壁垒,直往那生灵禁绝、轮回终末之地——九幽深处而去。
越往下行,光线越发黯淡,灵气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冰冷、能侵蚀神魂本源的死寂之气。
寻常仙佛至此,若无至宝护体,恐怕不需片刻便会魂飞魄散。
但对于身负混沌本源的孙悟空而言,这些死寂之气反而成了某种补益,被他周身的混沌光焰缓缓炼化吸收。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界限,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想象中的阴森鬼域,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光线与声音的绝对黑暗与虚无。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流逝之感,只有永恒的沉寂与冰冷。
甚至连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仿佛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前或终结之后的“无”之境地。
这便是九幽深处,三界负面能量、死亡规则与一切终末概念的汇聚之地!
孙悟空运转混沌之眸,眼中灰蒙之光勉强照亮了周遭极小范围。
他看到虚空中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扭曲的规则碎片,以及一些早已失去一切活性、连轮回都无法接纳的古老残魂,如同尘埃般永恒悬浮。
“好一个寂灭之地……”孙悟空心中凛然。此地环境之恶劣,远超他的预估。
那灰袍老者若真藏身于此,其修为与诡异程度,恐怕还要再高看几分。
他凝神感应着那一丝微弱的、属于灰袍老者的诡异波动。
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那一丝波动反而变得清晰了些许,如同黑暗中的一缕蛛丝,指引着方向。
他沿着那波动,在这片虚无中谨慎前行。
不知行了多远,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非光非暗的“存在感”。
靠近之后,才发现那竟是一座悬浮在虚无中的、完全由某种苍白巨石垒成的残破宫殿!
宫殿风格古老而诡异,不属于已知的任何时代与流派,其上布满了岁月侵蚀与某种巨大力量冲击留下的痕迹,大半已然坍塌,只有主殿部分还勉强维持着轮廓。
而那灰袍老者的气息波动,正是从这残破宫殿的深处传来!
孙悟空收敛所有气息,如同真正的虚无,悄然潜入宫殿之中。
殿内更是破败,巨大的石柱断裂倾颓,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不知是何物质的苍白尘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冰冷,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灰袍老者身上相似的檀香怪异味道。
他穿过残破的回廊,来到主殿深处。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主殿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矗立着一座高达数丈的、由同种苍白巨石雕琢而成的古朴祭坛!
祭坛呈圆形,边缘刻满了扭曲难辨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灰袍老者同源的幽光。
祭坛之上,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正是那灰袍老者!
他依旧笼罩在宽大的灰色斗篷中,看不清面容,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置于膝上。
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仿佛与这祭坛、这宫殿、这片九幽死寂彻底融为了一体,如同亘古存在于此的一座石雕。
但孙悟空能感觉到,祭坛上那些古老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周遭九幽的死寂之气,汇入老者体内,而老者体内,似乎也在进行着某种深层次的、极其缓慢的蜕变或疗愈。
“果然藏在这里……”孙悟空心中冷笑,混沌之眸仔细扫视,试图看透这老者的虚实。
然而,就在他的神念触及那祭坛的刹那——
异变陡生!
祭坛上那些原本缓慢闪烁的古老符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
整个残破宫殿轰然震动!
那盘坐的灰袍老者,猛地抬起了头!
斗篷的阴影下,并非预想中的狰狞面孔,而是……一片混沌的虚无!
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血色星辰,骤然亮起,死死锁定了孙悟空隐匿的方位!
“窥探者……死!”
一个冰冷、僵硬、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如同亿万亡魂的呓语叠加,直接在孙悟空的识海中炸响!
与此同时,那灰袍老者的身影如同泡影般消散,而祭坛之上,幽光凝聚,一个更加凝实、气息更加恐怖的身影骤然浮现!
依旧是灰袍,但身形更加高大,那两点猩红光芒如同实质,散发着令人神魂冻结的杀意!
其周身荡漾开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与大罗金仙巅峰相当的层次,而且充满了九幽死寂的腐蚀特性!
“不是本体?是分身?还是借助祭坛力量显化的投影?”
孙悟空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
但他动作丝毫不慢,面对那呼啸而来、仿佛能冻结时空、湮灭一切的灰色死光,他不再隐匿,身形瞬间凝实!
“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在俺老孙面前逞凶?!”
孙悟空暴喝一声,周身混沌光焰冲天而起,如同在这绝对黑暗中点燃了一轮灰色的太阳!
他不再保留,直接动用了混沌本源之力,一拳轰出!
没有花哨的神通,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
拳锋所过之处,空间扭曲,规则哀鸣,那足以腐蚀大罗金仙的灰色死光,在混沌拳意面前,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崩碎、湮灭!
“什么?!”那灰袍投影发出一声惊怒的嘶鸣,显然没料到孙悟空的力量竟如此霸道绝伦!
“给俺碎!”
孙悟空得势不饶人,拳势不减,直接轰向了那座古老的祭坛!
他看得分明,这投影的力量核心,与这祭坛息息相关!
“你敢!!”
灰袍投影厉啸,双手急速舞动,祭坛上所有符文疯狂闪烁,凝聚成一面厚重无比的、由九幽死寂法则构成的苍白盾牌,挡在拳锋之前!
“轰隆隆——!!!”
混沌拳意与苍白盾牌悍然相撞!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在这九幽深处爆发!
残破的宫殿如同沙堡般瞬间瓦解、崩碎成最基础的粒子!
就连周遭的绝对虚无,都被这股力量撕开了一道道细微的、短暂存在的裂痕!
苍白盾牌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布满了裂纹,最终轰然炸开!
祭坛剧烈震动,其上符文明灭不定,显然受损不轻!
那灰袍投影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变得虚幻不定,那两点猩红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不过如此!”孙悟空傲立虚空,混沌光焰缭绕,如同开天辟地的古神,睥睨着那遭受重创的投影,“说出你的来历,与无天是何关系?那逼迫牛魔王的,可是你本体?!”
灰袍投影死死盯着孙悟空,那猩红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难以置信。
“混沌……你竟真的走上了这条路……”他声音嘶哑,带着某种古老的忌惮,“但……还不够!远远不够!待主人归来,尔等……皆为灰烬!”
话音未落,他整个投影猛地向内收缩,竟是要自爆这具分身,连同那座祭坛一起毁灭,不留任何线索!
“想自毁?问过俺老孙没有!”
孙悟空眼中厉色一闪,张口一吸!
一股恐怖的吞噬之力笼罩而下,那即将爆开的投影能量以及祭坛中残存的幽光,竟被他强行拘束、压缩,化作一颗剧烈挣扎、闪烁着苍白与幽暗光芒的能量球,吞入腹中!
混沌元力疯狂运转,如同磨盘般碾磨、解析着这股力量!
“呃……”
孙悟空闷哼一声,脸色微微一白。
这投影能量本质极高,且充满了极致的死寂与怨念,炼化起来颇为吃力,但也让他对这股力量的特性有了更深的了解。
随着投影被吞噬,那座残破祭坛彻底失去了光芒,变得如同普通石头,静静悬浮在虚无中。
孙悟空悬浮在原地,闭目凝神,全力炼化、解析那股力量,同时梳理着刚才交手获得的信息。
“这灰袍老者,绝非无天麾下寻常魔众……其力量本质古老而诡异,带着一种与九幽同源却又更加纯粹的‘寂灭’道韵……他口中的‘主人’,是否就是无天?还是……另有其人?”
“那祭坛,似乎是某种转化或疗伤装置……他在借助九幽死寂之气恢复?或者说……他本身,就与这九幽有着极深的渊源?”
一个个疑问在孙悟空心中升起。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眸中混沌之色更加深邃。
虽未完全炼化那股力量,但已暂时压制,并获得了一些关键信息碎片。
他看向那座已无价值的残破祭坛,又望向九幽更深处那无尽的黑暗。
“看来,这潭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来路遁去。
三日后子时之约将至,他需回去与牛魔王汇合,布下罗网,擒拿那“黑袍护法”。
从玉面狐狸和这灰袍投影处获得的信息,必须尽快整合利用。
九幽深处,重归死寂。
唯有那残破宫殿与祭坛的碎片,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
而一场针对那潜伏魔网更大规模的反击,即将随着孙悟空的回归,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