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战失利的阴霾,如同西贡雨季前夕沉闷的空气,笼罩在Lion mart越南团队的办公区。曾经在马尼拉无往不利的自信,被现实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每个人都埋头于弘雄下达的“本地化”死命令之中,墙壁上贴满了越南员工提交的“家乡最爱”清单,从特定品牌的鱼露到街角小摊的牛肉粉配方,琐碎得让人头皮发麻,却又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认真。
弘雄将自己关在“本地化作战室”的时间越来越长,越南语的基础发音手册被他翻得卷了边。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关于这片土地的一切细节。挫败感并未消失,却转化为了更为冷静和可怕的专注。
“弘总,”胡安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带回的不是商业情报,而是几包在普通居民区小店购买的、包装朴素的绿豆糕和虾酱,“这东西,比我们之前选的进口饼干好卖一百倍。”他语气复杂,带着一种被现实教育后的醒悟。
马克也调整了方向,不再执着于技术参数的堆砌,转而分析“莲花商城”上那些销量最高的商品详情页,试图解码其文案和视觉设计背后隐藏的文化密码。
局面在缓慢地扭转,但速度太慢了。Lion mart需要一场胜利,哪怕是一场小的胜利,来重新点燃团队的信心,并向市场传递一个信号:这头来自北方的狮子,没有被第一次挫折击倒,他正在学习,并且即将卷土重来。
突破口,依然在线上流量。
这天下午,弘雄正在与语言老师艰难地纠正着一个声调,马克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弘总,有个机会。‘西贡玫瑰’——武明玉,她的团队主动联系我们了。”
“西贡玫瑰?”弘雄示意语言老师暂停,对这个名号有些陌生。
“武明玉,目前越南本土人气最高的顶流女主播之一,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明星,而是……非常特别。”马克一边解释,一边快速将平板电脑递到弘雄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直播片段。一个穿着明红色奥黛,身段窈窕火辣的女孩,正对着镜头大笑,她不是那种温婉的美,而是眉眼飞扬,眼神灵动炽热,充满了野性与生命力。她不像清冷的莲花,更像一朵在烈日下恣意绽放、带着尖刺的玫瑰。她正用极快的语速和夸张的肢体语言推销着一款本地护肤品,直播间气氛火爆,弹幕和打赏几乎淹没了她的脸。
“她以风格大胆、言辞犀利、选品精准着称,粉丝黏性极高,而且……”马克顿了顿,“她从不按常理出牌,但带货能力是公认的顶尖。如果能和她合作,对我们快速打开知名度和扭转形象,会有巨大帮助。”
弘雄看着屏幕上那个如火般燃烧的女孩,目光沉静。他需要流量,需要本地有影响力的代言人,而“西贡玫瑰”,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选择。
“联系她的团队,约个时间,我亲自和她谈。”弘雄做出了决定。
会面被安排在两天后,地点是武明玉选定的一家位于第一郡、极具格调的空中花园咖啡馆。露天的环境,绿植环绕,可以俯瞰西贡河景。
弘雄只带了胡安一人前往。当他走进咖啡馆时,立刻注意到了那个坐在最佳观景位置的倩影。
她比屏幕上更加明艳动人。今天穿了一件剪裁别致的黑色吊带长裙,衬得肌肤胜雪,颈间一条造型夸张的金色项链,与她热情奔放的气质相得益彰。她没有看手机,只是支着下巴,眺望着远处的河景,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弘雄和胡安走近,她似乎有所感应,转过头来。她的目光直接越过了胡安,落在了弘雄身上,那双大眼睛里没有丝毫初见陌生人的拘谨或审视,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瞬间亮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烈的欣赏。
“弘先生?”她站起身,笑容灿烂,主动伸出手。她的越南语带着西贡本地人特有的软糯尾音,但语气却干脆利落,“我是武明玉。久仰大名,‘狮王’先生。”
“武小姐,幸会。”弘雄与她轻轻一握,她的手温暖而有力,一触即分,举止得体,但那双眼睛依旧大胆地在他脸上流转。
落座后,武明玉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我看过你们上次的直播,”她端起面前的冰咖啡,吸管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冰块,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说实话,有点……灾难。”她说话的方式直接得近乎无礼,让旁边的胡安微微蹙眉。
弘雄面色不变,坦然承认:“初来乍到,交了学费。所以我们正在努力学习。”
“学习是好事,”武明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弘雄,“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我研究过你在菲律宾做的事,很厉害,很有……狼性。”她用了这个词,舌尖轻轻舔过红唇,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挑逗的意味。
弘雄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回避:“商场如战场,没有狼性,活不下来。”
“我喜欢有狼性的男人。”武明玉笑得更加妩媚,言语大胆得让一旁的胡安都有些坐立不安,“所以,弘先生,我们谈笔生意吧。我可以和Lion mart合作,甚至可以做你们的独家签约主播。”
“条件?”弘雄言简意赅。
“我的佣金,只要销售额的百分之二十。”这个比例低于市场顶流主播的普遍要价,显得颇有诚意。
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一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猫:
“但是,我有一个额外的条件。”
她伸出三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弘雄面前晃了晃。
“在我合作期间,你需要陪我,共进三次晚餐。单独的。”
这个条件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胡安猛地看向弘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劝阻。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这几乎是一种直白的情感试探,或者说,一场带着个人兴趣的冒险游戏。一个处理不好,不仅合作告吹,可能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武明玉好整以暇地看着弘雄,等待着他的反应。她见过太多男人在她面前失态,或故作清高,或急不可耐。她很想知道,这头来自北方的“狮王”,会如何应对。
弘雄沉默了片刻,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武明玉那张混合着天真与诱惑、热情与算计的脸上。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带来的强烈冲击,她像一团火,能驱散阴霾,也容易引火烧身。与安娜的温柔坚韧、阮氏清玄的冷静睿智完全不同,她是另一种极端,代表着西贡夜晚最原始、最奔放的欲望和活力。
合作,意味着巨大的流量和破局的可能,但也意味着要踏入这朵“西贡玫瑰”精心布置的、充满香气的陷阱。
拒绝,固然安全,但也可能错失最快打开局面的机会。
时间仿佛被拉长。胡安紧张得手心冒汗。
终于,弘雄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轻轻呷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轻浮的神色,只有一种权衡利弊后的沉稳与决断。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武明玉充满期待和挑战的视线,清晰而肯定地吐出三个字:
“一言为定。”
武明玉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最绚丽的玫瑰,炽热而夺目。
而胡安在一旁,嘴巴微张,彻底愣住了。
弘雄没有看他,只是对武明玉举了举杯,仿佛在确认一场新的、充满未知的盟约。
西贡河上,船只往来,汽笛声悠长。这场会谈,在看似不对等的条件下达成了初步一致,却也悄然改变了某些微妙的平衡。火焰已经点燃,接下来,是会被温暖,还是被灼伤,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