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翻涌间，霍尘脚下的实景骤然碎裂，碎纹里窜出的虚影层层堆叠，竟垒起一座直刺穹顶的高楼，青砖黛瓦泛着冷光，檐角垂落的铜铃纹丝不动，百丈巍峨压得天地都矮了半截。她一米七五的身子绷得笔直，可站在楼底抬眼，连顶层的窗棂都望不清，只觉整个人像被摁在尘埃里，渺小得刺眼。
“啧，哪来的小东西，扰了清净。”冷冽的男声从高空坠下，裹着倨傲的寒气，落地时惊起一缕幻影碎末。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踏空而下，周身裹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斗篷，斗篷边角绣着暗纹，随风轻扬时，竟有细碎的灰光簌簌落下，隐约凝成数只巴掌大的灰鹫虚影，振翅盘旋在他周身，尖喙泛着冷光，眼神锐利如刃，正是楼亚垌。他眉眼冷峭如刀刻，斗篷遮去大半身形，只剩线条冷硬的下颌线露在外头，周身绕着淡得近乎透明的幻影，明明立在眼前，却总让人觉得隔了层虚实交界的雾，浑身透着疏离的压迫感。
更扎眼的是他的身高，霍尘仰头望去，脖颈都酸了，才堪堪对上他的下颌线。楼亚垌垂眸扫她一眼，眉梢轻挑，语气里的轻蔑快溢出来：“一米七出头？这般矮小，也敢闯我的地界？”周身的灰鹫虚影似有灵识，闻声齐齐低头，锐利的目光落在霍尘身上，透着与主人如出一辙的不屑，仿佛在打量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蚁。
霍尘蹙眉，掌心攥着文脉拓印的信物，冷声开口：“楼亚垌，此处本是文脉传承之地，为何被你的幻影笼罩？苍生安居于此，你不该以幻影搅乱秩序，更不该纵容这些灰鹫虚影逞凶。”
“苍生？”楼亚垌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弄，抬手虚虚一扬，指尖划过的轨迹里，幻影凝成无数细小的人影，在他掌心下蜷缩挣扎，像极了爬动的虫蚁，“在我眼里，他们本就是虫蚁，我的百丈高楼庇佑一方，俯瞰这些蝼蚁争食，难道不是恩赐？”他顿了顿，抬手轻抚过斗篷边角，周身的灰鹫虚影顿时振翅齐鸣，声线尖锐刺耳，“我的千灰鹫，护我高楼，辨我敌友，这些蝼蚁，连被它们注视的资格都不配。”目光落回霍尘身上，语气更淡，“你也一样，小人类，在这高楼面前，连仰望都费劲，还敢谈什么文脉秩序？”
霍尘心头一沉，只觉周遭的幻影开始往骨子里钻，脑袋阵阵发昏，眼前的楼亚垌忽明忽暗，连那百丈高楼、盘旋的灰鹫都在扭曲变形，一会儿是巍峨楼宇与凶戾鹫影，一会儿是荒芜废墟与残羽碎影，显然是幻影在作祟。她强撑着凝神，运转文脉之力稳住心神，冷声反驳：“你的高楼不过是幻影堆砌，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碎；这些灰鹫虚影也只是虚妄执念所化，毫无真实可言；苍生虽平凡，却有鲜活魂魄，绝非你口中的虫蚁。你倚仗幻影与鹫影居高临下，不过是自欺欺人！”
楼亚垌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周身幻影骤然浓郁，连斗篷上的灰光都盛了几分，千灰鹫虚影瞬间变得凶戾，翅膀扇动间卷起阵阵寒风，将霍尘死死裹在其中：“自欺欺人？我的幻影能扰人心智，能筑百丈高楼，我的千灰鹫能震慑四方，这便是力量。你那点文脉之力，在我面前不值一提，挣扎也是徒劳。”他说着，指尖轻点，一道幻影凝成的细丝朝着霍尘眉心缠去，千灰鹫虚影齐齐俯冲而下，尖喙泛着冷光，“感受一下吧，幻影之秧入体，再让千灰鹫啄碎你的执念，任你再倔强，也会沦为我掌中的蝼蚁，乖乖沉沦。”
霍尘只觉眉心一凉，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经脉蔓延，脑海里开始浮现混乱的画面——文脉断裂的荒芜，苍生流离的惨状，还有楼亚垌站在高楼顶层，身后千灰鹫振翅，俯视众生的漠然。她咬着牙，舌尖尝到血腥味，借着痛感强行清醒，抬手挥开幻影细丝，侧身躲过千灰鹫的俯冲，怒声道：“楼亚垌，你沉迷幻影，早已分不清虚实！这百丈高楼是幻影，你的千灰鹫是幻影，你的俯瞰与恩赐更是幻影，待幻影消散，你什么都不是！”
“放肆！”楼亚垌脸色沉了下来，周身气场暴涨，百丈高楼在幻影加持下愈发巍峨，斗篷翻飞，千灰鹫虚影瞬间壮大数倍，羽翼遮天，尖喙利爪透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我的高楼，凭幻影便能永存；我的千灰鹫，凭幻影便能护我万世；我的威严，凭幻影便能震慑众生！你这小人类懂什么？渺小如你，连理解这份力量的资格都没有！”他抬手朝着霍尘拍去，掌心裹挟着厚重的幻影之力，千灰鹫齐齐嘶吼着俯冲，所过之处，空气都在碎裂，“今日便让你见识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蝼蚁如何挣扎！”
霍尘瞳孔骤缩，连忙侧身躲闪，幻影之力擦着肩头落下，砸在地面炸开一片虚影，那些虚影里竟翻涌出无数虫蚁般的人影，哀嚎着消散。千灰鹫的利爪擦过她的发梢，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她心头一紧，知道再拖下去，自己定会被幻影侵蚀，当即凝神聚气，将文脉之力凝于掌心，朝着楼亚垌周身的幻影与千灰鹫劈去：“幻影终究是幻影，抵不过真实的文脉之力！你视苍生为虫蚁，纵容千灰鹫逞凶，实则是你困在幻影里，早已失了本心！”
“雕虫小技！”楼亚垌冷哼一声，抬手挡开文脉之力，周身幻影翻涌，竟凝成数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虚影，连千灰鹫都分出无数残影，朝着霍尘扑来。两道身影交错间，幻影愈发浓烈，千灰鹫的嘶吼声不绝于耳，霍尘只觉眼前的楼亚垌越来越多，灰鹫虚影铺天盖地，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脑袋昏沉得厉害，脚步都开始虚浮，显然是幻影之秧在体内作乱，让她渐渐迷失方向。
“看清了吗？在幻影里，我便是主宰，千灰鹫便是神兵。”楼亚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蛊惑的意味，“放弃抵抗吧，小人类，臣服于我，或许能让你在这幻影里，活得体面些，不用像那些虫蚁般，被千灰鹫撕碎。”
霍尘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混沌，可眼前的虚影越来越乱，连自己的身影都开始变得透明。她死死攥着文脉信物，指尖泛白，脑海里闪过千里山河图的纹路，闪过那些坚守文脉的族人，咬牙嘶吼：“我不信幻影能遮天蔽日！文脉本真，苍生赤诚，总有能穿透虚妄的力量！楼亚垌，你和你的千灰鹫，休想让我沉沦！”
话音落，她猛地将文脉之力尽数爆发，眉心泛起耀眼的微光，那微光穿透层层幻影，直直朝着楼亚垌与千灰鹫射去。楼亚垌脸色骤变，想催动幻影抵挡，可那文脉之光带着真实的暖意，所过之处，幻影纷纷消散，千灰鹫虚影发出尖锐的哀嚎，羽翼寸寸碎裂，他周身的虚影也开始淡化，连那百丈高楼都在微微震颤，檐角的砖瓦簌簌落下，化作虚影碎末。
“不可能！我的幻影……我的千灰鹫……怎么会被撼动？”楼亚垌满眼难以置信，身形踉跄后退，灰色斗篷上的灰光渐渐黯淡，盘旋的千灰鹫虚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细碎的灰光消散，“我的高楼！我的千灰鹫！你这小人类，竟敢毁我幻影！”
霍尘浑身脱力，却依旧挺直脊背，看着楼亚垌的身影在文脉之光下愈发透明，冷声道：“是你执念太深，困在幻影里不肯醒来。你以为百丈高楼、千灰鹫能彰显威严，视苍生为虫蚁，实则是幻影困住了你，让你忘了何为真实，何为敬畏。”
随着文脉之光愈发浓烈，百丈高楼开始飞速崩塌，化作漫天虚影碎末，楼亚垌的身影也在不断淡化，他望着崩塌的高楼与消散的千灰鹫，眼中满是不甘与茫然，最终嘶吼一声，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幻影，渐渐融入天地间。
幻影散尽，天地清明，文脉气息重新流转，温暖而醇厚。霍尘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恢复原貌的场景，嘴角露出一抹疲惫却坚定的笑容。幻影之秧虽能扰人心智，千灰鹫虚影虽能逞凶一时，可只要坚守本心，守住文脉本真，便总能穿透虚妄，守住属于真实的天地，护住那些被轻视的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