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言戳痛,体面难撑。
百日宴的暖意尚未散尽,贡鲜满心沉郁地离席,独自站在宫苑回廊下透气,晚风微凉,却吹不散心底的憋闷。上官家的荣光刺眼,贡家的落寞难掩,上官牧野方才的敲打仍在耳畔回响,每一句都戳中他的痛处,让他愈发焦灼接回霍尘的事。
身后脚步声渐近,不用回头,贡鲜也知晓是上官牧野。他回身而立,神色冷淡,未等开口,便听见上官牧野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贡大人怎么独自在此吹风?这般喜庆场合,该多热闹才是。”话落,目光扫过贡鲜紧绷的侧脸,眼底暗露讥讽,话锋陡然一转,“说起来,听闻贡大人有位公子,怎么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未曾见他前来?若是带来见见世面,沾沾犬孙的福气,也是极好的。”
这话字字带刺,明着问养子,实则故意揭贡鲜的短。贡鲜未婚抱养贡金,本就不算世家正统传承,且贡金相貌粗俗,言行粗钝,毫无世家子弟的矜贵气度,与上官砚屿的温润挺拔、沉稳通透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向来是贡鲜不愿提及的隐痛。上官牧野刻意提及,便是要当众让他出丑,踩低贡家颜面。
贡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着怒意,指尖攥得发白,声音冷硬:“小儿顽劣粗鄙,登不得大雅之堂,就不前来叨扰喜庆了。”
上官牧野笑意更甚,语气愈发轻慢:“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世家子弟,纵使资质寻常,也该多历练才是。再说,贡家日后还要靠他支撑,总藏着掖着,如何能担起家族重任?倒是比不上犬子砚屿,更遑论犬孙谨弈,往后的前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番话极尽羞辱,不仅贬损贡金,更暗讽贡家后继无人、终将没落。贡鲜怒火中烧,胸腔憋闷得几乎要炸开,正欲开口反驳,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父亲!我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贡金身着不合身的华贵衣袍,身材壮硕,面容粗糙,眉宇间带着几分局促笨拙,步伐急促地走来,衣袍下摆蹭得满是灰尘,与周围精致华贵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本是听闻父亲在此,特意赶来请安,却不知刚好撞入这场难堪的对峙。
上官牧野眼底的讥讽毫不掩饰,故意放大声音:“这位便是贡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话未说完,语气里的轻视已溢于言表,周围闻声看来的宾客也纷纷侧目,眼神里满是打量与笑意,让贡鲜脸颊发烫,难堪至极。
贡金察觉气氛不对,又见上官牧野满眼轻蔑,顿时怒了,粗声吼道:“你什么意思?敢嘲笑我!”说着便要上前动手,贡鲜急忙拉住他,怒喝一声:“放肆!退下!”
贡金梗着脖子不服气,挣扎着要挣脱,上官牧野身旁的侍从见状,立刻上前护住上官牧野,眼神凌厉,场面瞬间僵持,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打起来。贡鲜又气又急,气上官牧野的刻意羞辱,气贡金的冲动鲁莽,更气自己当众受辱却难以辩驳,心底的失落与屈辱交织,几乎要压垮他。
“住手!”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上官砚屿快步走来,先是按住自家侍从,示意他们退下,又上前对着贡金温和颔首,“贡公子莫气,家父并无恶意,只是言语间失了分寸,还望海涵。今日是小儿百日之喜,不宜动怒,伤了和气反倒不好。”
说罢,他转身看向上官牧野,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劝诫:“父亲,今日大喜之日,宾客满堂,切莫因小事动气,坏了喜庆氛围。贡大人是王室重臣,掌内宫安危,素来受敬重,这般言语,难免失了体面。”
上官牧野瞪了他一眼,心底虽有不甘,却也知晓此刻动手不妥,既会坏了百日宴的规矩,又会得罪贡鲜,于上官家无益。他冷哼一声,收敛了怒意,却仍对着贡鲜丢下一句:“贡大人,教好子嗣,方是家族根本。”
贡鲜脸色铁青,攥着拳头,一言不发,拉着贡金便要离去。这场闹剧,终究以上官砚屿的圆场草草收场,却让贡鲜颜面尽失,心底的屈辱与焦灼愈发强烈,接回霍尘的念头,此刻已坚定如铁——唯有霍尘归来,才能弥补贡家后继乏力的短板,洗刷今日之辱,撑起贡家的未来。
不远处,王子巴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上官家咄咄逼人,贡家难堪隐忍,两家矛盾愈发显露,这般制衡之势,正合王室心意。他们斗得越烈,王室便越能稳坐钓鱼台,掌控局面,无论是后续牵制上官家,还是拿捏贡家,都多了几分胜算。
宫苑内的喜庆仍在继续,这场短暂的闹剧似是未曾发生,却在各方心底掀起波澜。贡鲜的屈辱与决心,上官牧野的傲气与打压,上官砚屿的沉稳与体面,王子的冷眼与算计,交织成顶层博弈的暗流,推着局势愈发复杂,也让霍尘的归来,愈发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