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特罗斯山庄,世人更愿称它“饕餮山庄”。这处庄园本是中世纪伯爵的遗产,老特罗斯买下它时,年方五十出头,连带着前任伯爵的管家傅悉一并留用。傅悉出身工商管理专业,三十七岁的年纪,早已将管家职责打理得得心应手——他二十刚毕业便进入伯爵府,一做便是七八年,陪着无儿无女的老伯爵走完最后岁月。伯爵离世后,庄园日渐荒芜,傅悉临走时,带走了主人留下的一方饕餮吉祥纹玉佩。
老特罗斯恰恰看中了这枚玉佩,执意要傅悉赠予自己。可这一尺见方的玉饰,在偌大庄园里竟找不到合适的安放之处——当年老伯爵曾想将它嵌在餐厅大门,老特罗斯起初觉得俗气,想抠下来丢弃,还是傅悉劝着留了下来,说是替老伯爵留个念想。几番斟酌后,老特罗斯索性将这尊饕餮兽玉,嵌在了庄园的正门上。
从此,这只威风凛凛的神兽便日日蹲守门楣,冷眼打量着进出的人。
“好一只美兽。”
每次经过门下,老特罗斯总会由衷赞叹一声,全然不顾宾客们异样的神色。他们都说这饕餮兽寓意不吉,可老特罗斯偏不以为然——彼时他的生意正遭遇滑铁卢,所罗门影业深陷寒冬,他自顾不暇,哪还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这只被众人嫌弃的神兽,反倒替他挡走了不少趋炎附势的三亲六戚、酒肉朋友,正合他意。
老特罗斯早年钻研过中国古文化,自然知晓饕餮的寓意,可他偏要逆其道而行。所罗门影业初创时,行业人才匮乏,他却把艺人当赚钱的工具,全然不顾其死活——连拍数个通宵是家常便饭,艺人不眠不休地赶工,所得佣金却少得可怜。男演员们率先抗议,反对他的无限期续约条款;女艺人们则纷纷跳槽,转行做了相对轻松的时装模特,哪怕要支付巨额解约金,也执意要与所罗门影业撇清关系。
一夜之间,公司人才流失殆尽,空无一人。
老特罗斯并未气馁,转而捣鼓茶叶生意,最终却落得破产收场。就连他庄园葡萄园自酿的白葡萄酒,也因口感清冽中带着辛辣,被人戏称为“冰棍沾了胡椒粉”,酒窑终究也撑不下去了。
眼见市场上电玩行业兴起,老特罗斯又想跟风分一杯羹,却怅然发现团队毫无创新创意,前期投入尽数打了水漂,亏损愈发严重。昔日的朋友见状纷纷绕道而行,生怕被他拉下水——哪怕他白送公司股份,也没人愿意接手。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让他彻底明白,所谓的朋友,不过是利益捆绑的浮萍。
走投无路之际,老特罗斯想将部分股份分给公司新招的员工,却遭全员拒绝。经历过影业寒潮的人,早已看透他的行事风格,谁也不愿冒着背上债务、赔光家底的风险与他合作。彼时的行业环境,人人都只想捂住钱袋,远离一切投机生意,求得安稳。
唯有傅悉,终究是不忍心。在老特罗斯最落魄的时候,他毅然收下了所罗门影业25%的股权,成了他唯一的盟友与支撑。而这迷雾笼罩的饕餮山庄,也成了两人在这凉薄世道里,唯一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