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悉认识霍悕卓前,有过一段仅半年的婚史。这段短暂的婚姻,却让他郁郁半生,终成解不开的心结。他的前妻妮塔,原是沙漠牧民家的取水女佣,不仅撒谎成性,还嗜酒如命——每次必喝到酩酊大醉,醒后又谎称需酒应急,从主人家骗来酒继续狂饮。喝光后便踉跄着去厨房烤面包,常把面粉撒得满地都是,甚至有她的马靴直接压在面粉堆上。“太太,”妮塔面不改色地狡辩,“我明明是清醒时把马靴放在置物架上的。”说着便取下厨房置物架上那只腌入味的臭马靴,让它从一堆食材中“解放”出来。
妮塔原本的工作是取水。她每天头顶一只小口肚大的沙漠取水锡罐,往返穿梭在胡杨与骆驼刺丛生的荒漠中,前往数十里外主家附近唯一的溪流取水。那片高原荒漠上,这处溪流是居民与野畜共用的水源,水不分人畜,按需取用。
妮塔的主人贪得无厌,买了一头驴让她驼水,却要求她多取的水必须卖给养骆驼的商户。长年累月的劳役压榨,让妮塔终于下定决心逃离主家。可她走时,顺手牵走了主人养的几匹骆驼。
主人很快追回了她,将她关了起来。待到下一个集市,主人竟把妮塔连同那几匹骆驼一起,带到野骆驼交易中心售卖——妮塔终究沦为了人口买卖的牺牲品。
傅悉救下她,纯属无心之举。
傅悉毕业于工商管理专业,大学毕业后便走上了职业管家的道路。那天,他受主人特罗斯之托,来交易中心挑选几匹善跑的骆驼,却意外发现交易人群中混杂着被当作商品售卖的妮塔。在这荒蛮之地,拳头才是硬道理,人类的法典与进步文明都遥不可及。傅悉没有多言,直接用银元赎回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大人。”女人默默跟在他身后。
傅悉皱眉回头:“你怎么还不走?”
四野尽是漠漠黄沙,天地间一片苍茫。
弱女子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能去哪儿?”
傅悉长叹一声,终究心有不忍:“那我先向主人通报一声,看庄园是否缺取水女佣,再正式聘用你。”
数日后,妮塔主动找到他,在特罗斯庄园的庭院里,她望着傅悉,眼神带着几分哀求与决绝:“大人,留下我吧,我愿意为大人做任何事。”
或许是连日的饥渴与恐惧,这女人的精神状态已有几分恍惚。傅悉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不免又长叹一声,终究还是留下了她。
如今,傅悉的再婚妻子正因产后抑郁,让整个家不得安宁。夜已深沉,傅悉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天边的星辰——那猎户座旁的一颗小星星,会不会是他与妮塔那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而旁边那颗更亮些的,又是不是妮塔的化身?想到这里,一行清泪无声滑落。
不远处的房间里,他妻子的侄女霍尘,正对着一本厚厚的医学专着发愁。作为即将博士延毕的医学部学生,姑妈产后抑郁的状况让她忧心忡忡,书本上的专业知识也变得晦涩难懂。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移步窗前,和姑父一样抬头仰望星空。
那遥远的星辰,隔着几百、几千、几亿光年的距离,仿佛在进行一场跨世纪的对话。只是语言不通,就像太极生二仪、二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宇宙规律,人类所处环境中的一切物质,本质上都源自元宇宙的同源能量,无一例外——除非它是本宇宙中的奇数,不属于正物质范畴。想到这里,她的思绪又飘到了反物质上。传说反物质占据了宇宙已知总物质能量的99%,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也足以让全世界改天换地,让整个宇宙重新翻篇。
霍尘盯着窗外的星空,试图寻找反物质的踪迹。她明明知道,反物质根本无法用肉眼看见,甚至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它——可既然从未有人见过,又凭什么确定它真的存在?
这个深夜苦读的医学博士生,渐渐有些走火入魔,思绪在科学与神学之间来回跳跃,在各个学科里“跳大神”,反倒没有一个学科能真正学进去。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傅悉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