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下着雨的夜晚。
小雨躺在血泊里，身体一点点变冷。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她手臂上那个狰狞的蛇蝎图，像一条毒蛇，死死地盯着我，嘲笑着我的无能。
然后，场景一换。
我看到了陈默。他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是血，骨头被一根根敲碎。他看着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狼哥……快走……别管我……”
接着，是伊莲娜。她站在被烈火吞噬的船坞前，眼神空洞，一遍遍地呢喃着她弟弟的名字。她身后的阿涅利家族庄园，火光冲天，变成了一片废墟。
所有的人，都死了。
所有因为我，或者说因为“衔尾蛇”这个鬼组织而死的人，都围着我。
他们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他们的眼神里，有悲伤，有不甘，有愤怒，还有……责备。
“对不起……对不起……”
我拼命地想道歉，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地下沉，沉向一个冰冷、黑暗的深渊，永无止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缕光，刺破了这无尽的黑暗。
我感觉……有人在搬动我的身体。
动作很轻，很小心，但还是牵动了我后腰的伤口，剧痛让我瞬间有了一丝清醒。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
我只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伤口太深了，失血过多，再晚一点，神仙也救不回来。”
一个陌生的，压得很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闭嘴，干活。把止血粉和绷带拿过来。”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好熟悉。
我一定在哪里听过。
是谁？
我的大脑像一团浆糊，拼命地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接着，我感觉有人撕开了我后背的衣服。
冰凉的液体倒在伤口上，刺骨的疼痛让我浑身一颤。
然后，是粉末状的东西被撒了上来，伤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但流血似乎真的减缓了。
有人在用绷带，一圈一圈地，非常专业地替我包扎伤口。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被抬上了一个担架，然后被放进了一辆正在行驶的车里。
车开得很稳，但偶尔的颠簸，还是让我痛得想死。
我这是……被救了？
是谁救了我？
是那个穿着中山装的身影吗？
他到底是谁？
“变色龙”呢？他死了吗？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打转，但我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一阵对话声吵醒的。
“先生，他的情况非常不稳定，高烧不退，伤口有感染的迹象。我们这里的条件太简陋了，必须立刻送他去医院！”
还是那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不行。”
那个熟悉又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斩钉截铁。
“可是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这可是孤……这可是您看重的人！”
“他死不了。”那个威严的声音异常平静，“去，把我的针盒拿来。另外，准备烈酒，毛巾，还有一把手术刀。”
“先生……您要亲自……”陌生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少废话，快去！”
很快，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我感觉我的身体被翻了过去，趴在一个冰凉的平面上。
有人用蘸了酒精的毛巾，用力擦拭着我的后背，每一次擦过，都像是在用刀子刮我的肉。
我痛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忍着点。”
那个威严的声音，第一次离我这么近。
他好像就趴在我的耳边说话。
然后，我感觉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刺进了我后腰伤口附近的皮肉里。
不是一根。
是很多根。
一根接一根，精准地刺入我身体的各个穴位。
随着这些针的刺入，一股股暖流，开始在我体内乱窜，所到之处，疼痛感竟然真的减轻了不少。
这是……针灸？
而且是手法如此高明的针灸！
我猛然想起来了！
这个声音，这种手法……
是我的师傅！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早就退役，云游四方去了吗？
我激动得浑身颤抖，拼命想回头看看他，想喊他一声。
“别动。”
师傅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伤口里的弹片必须取出来，会有点疼，咬紧牙。”
话音刚落，我感觉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划开了我刚刚愈合一点的伤口。
“呃……”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尖在我的肌肉里探索，寻找着那块该死的钢索碎片。
每一次触碰，都让我的神经疯狂抽搐。
我死死地咬住嘴里的一块毛巾，嘴里全是血腥味。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叮”的一声脆响。
“找到了。”
师傅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然后用力一挑！
“噗嗤！”
伴随着一声轻响，我感觉身体里某个东西被硬生生挖了出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让我浑身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然后，我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我睡得很沉，很安稳。
没有噩梦，没有那些死不瞑目的脸。
只有一片温暖的，让人心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