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澥的短暂胜利,如同投入怒海的一颗石子,未能阻挡日军席卷而来的狂潮。武汉外围防线在日军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下,接连被突破。武昌、汉口、汉阳三镇相继陷入惨烈的巷战。街道化为焦土,残垣断壁间,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血肉横飞的争夺。
陈霄的指挥部已从银行金库转移到汉口一处更为隐蔽、拥有完善防空设施和多重逃生通道的地下掩体。通讯天线隐藏在废墟中,依靠着“暗流”建立的秘密中继站,勉强维持着与外界及各支队伍的联系。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王雷率领的“暗影”第一小队在完成豹子澥迟滞任务后,奉命掩护一支重要机关撤退,途中遭遇日军一个精锐大队的围堵。虽然最终凭借超强的单兵素质和凶悍的火力杀出重围,但队员伤亡近半,王雷本人也身中两弹,虽非要害,但也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被迫撤回核心区域休整。
周文杰领导的敌后小组,在给予日军后勤线数次有效打击后,行踪暴露,被日军特设的“挺身队”和一个伪军团紧紧咬住,在武昌周边的水网丘陵地带周旋,处境艰难,通讯时断时续。
而最让陈霄揪心的,依旧是小阿悄的下落。上海方面最后的讯息停留在那场惨烈的突围战,赵虎殉国,小阿悄生死不明。“暗流”动用了一切可能的手段,甚至冒险联系了上海残存的、未被76号发现的极少数暗桩,依旧杳无音信。仿佛她这个人,已经随着那场爆炸和滔滔江水,彻底从人间蒸发。
“霄哥,武昌核心阵地快撑不住了!守军第xx师请求战术指导,他们师长……好像已经殉国了!”一个通讯兵摘下耳机,声音带着哭腔报告。
陈霄看着沙盘上,代表武昌的区域内,越来越多的蓝色旗帜几乎要将那孤零零的红色区域淹没。他面无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他知道,武汉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国民政府早已做好了放弃武汉,退守西南,进行持久战的准备。他现在要做的,不是逆转战局,而是在这最后的时刻,最大限度地消耗敌人,保存自己,并……让“陈霄”这个名字,在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战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回电第xx师代师长,”陈霄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没有援兵,没有退路。唯有死战,以报国恩!告诉他们,‘烛龙’在此,与诸君同在!弹药……我会想办法送进去!”
他转身对孙耀祖下令:“把我们最后库存的那批‘烛龙一号’和弹药,分出一半,让还能动的‘暗影’队员和警卫营弟兄,组织敢死队,给我撕开一条口子,送进武昌城!能送进去多少算多少!”
“霄哥!那是我为我们自己留的最后家底啊!”李正清急道。
“现在不是计较家底的时候!”陈霄斩钉截铁,“城若破,要枪何用?拿去!让前线的弟兄们,多杀几个鬼子!”
“是!”李正清不再多言,立刻去安排。
一批宝贵的“烛龙一号”步枪和弹药,在付出了数十名敢死队员生命的代价后,终于被送入了已成炼狱的武昌城。这批武器在最后时刻,给予了守军些许火力支撑,也让“陈霄”和“革新”之名,在最后坚守的将士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随着战局彻底恶化,撤退的命令终于下达。各部队交替掩护,向西南方向转移。混乱,成为了撤退路上的主旋律。溃兵、难民、混杂着依旧在顽强阻击的小股部队,挤满了通往宜昌、长沙的道路。
陈霄的撤退井然有序。核心技术人员、魏国华及其团队、重要的图纸资料和数据,在“暗影”和警卫营的严密保护下,率先撤离。李正清负责指挥庞大的物资和人员转移,利用早已准备好的车辆、船只乃至骡马,沿着预设的多条路线,向重庆和昆明方向疏散。
陈霄自己,则带着伤势未愈但坚持不肯先走的王雷,以及最后一批负责断后的“暗影”队员,留在了即将彻底沦陷的汉口。
他们依托着复杂的街巷和坚固的建筑物,与入城的日军先头部队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逐屋争夺。陈霄亲自操起一支“烛龙一号”,他的枪法经过强化和苦练,早已不输于顶尖狙击手,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带走一名日军的性命。王雷则如同受伤的猛虎,抱着冲锋枪,守卫在陈霄侧翼,用咆哮的子弹回应着日军的每一次冲锋。
他们的顽强抵抗,吸引了大量日军,为其他部队和民众的撤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在一次激烈的交火中,陈霄为了掩护一名受伤的队员,左臂被流弹击中,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王雷目眦欲裂,拼死将他拖到掩体后。
“霄哥!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撤吧!”王雷嘶吼道。
陈霄看着远处蜂拥而至的日军,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浑身浴血却依旧眼神坚定的弟兄,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撤!”陈霄咬着牙,吐出这个字。
在剩余“暗影”队员的拼死掩护下,陈霄和王雷等人通过一条早已勘测好的下水道,潜出了汉口城区,与在城外接应的小队汇合,融入了西撤的洪流之中。
当他们最后回望武汉时,那座九省通衢的巨城,已然淹没在浓烟与火光之中,城头飘荡的,是刺眼的太阳旗。
武汉,沦陷了。
但在这场空前惨烈、持续了四个多月的会战中,中国军队以巨大的牺牲,毙伤日军近十万,粉碎了日军“速战速决”的战略企图,为持久抗战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而陈霄的名字,也随着“烛龙一号”的威名和他在武汉保卫战后期,尤其是最后断后战斗中的表现,开始在军方高层和特定的圈子里广为流传。他不再仅仅是一个神秘的富商或技术提供者,更是一位敢于亲临前线、与士卒同生共死的“爱国实业家”和“非正式将领”。
在退往重庆的途中,陈霄接到了来自蒋介石侍从室的嘉奖电令,表彰其“毁家纾难、支援抗战之殊勋”,并正式授予其军事委员会参议的虚衔,虽无实权,却是一种极高的荣誉和身份的认可。
同时,他也收到了龙绳武从云南发来的慰问电,字里行间透着关切,并再次提及了后续“技术合作”的期望。
浴血孤城,将星初升。武汉的陷落,对陈霄而言,是基业的重创(武汉的产业损失惨重),是亲密兄弟的陨落,是红颜的不知所踪,是切肤之痛。但同样,这场血与火的洗礼,也让他真正进入了国家层面的视野,获得了更高的声望和政治资本。
站在西去的船上,看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陈霄臂上的枪伤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更加深邃。
他知道,武汉的失败,只是漫长抗战中的一个节点。他的路还很长,他的力量还需要更快的壮大。影佐祯昭、76号、那些在重庆暗中使绊子的官僚……所有的仇,他都会记着!
而下一站,重庆,那座被称为战时陪都的山城,将是他新的战场。他要在那里,重整旗鼓,利用获得的声望和资源,将革新公司打造成一个更加强大的、集军工、商业、情报于一体的庞然大物!
乱世枭雄,不惧失败,只怕失去前进的勇气。陈霄的征程,远未结束,而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