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结束,郭氏带着林家人直待到最后才依依不舍告别娘家。
安阳侯府门前,各家的马车都走的七七八八。
郭氏带着林楚悦和林楚柔站在垂花门前,与相送的大舅母曹氏等人做着最后的寒暄。
林楚柔悄悄捣捣旁边的林楚悦,在她耳边小声道:“喂,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掉湖里去了?”
林楚悦把头往旁边侧了侧,似是不习惯和她离这么近。
林楚柔斜她一眼,“我瞧着你这脸色白的跟鬼似的,没事吧?”
林楚悦眼皮都没抬,淡淡回了句:“劳三姐姐挂心了。”
林楚柔撇撇嘴,这个死丫头,好赖话都听不懂,自己懒得搭理她,扭过头也不说话了。
过了会想到自己今日发现,又忍不住凑近林楚悦低声道:“二姐怎么还没来?”
林楚悦这才好好看着她,“三姐姐,我发现你今日不太对劲。”
“我有什么不对劲的,最不对劲的是二姐,我今天看到……”林楚柔猛然闭紧嘴巴,不吭声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始终不见林楚秀身影。
郭氏一边面带笑意和曹氏等人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扫向府内方向。
连曹氏都察觉到异常,问身边的女儿:“姝儿,楚秀那丫头呢?可是还在蔓丫头那里?”
郭姝也疑惑,闻言道:“许是还在三妹那里吧,或许被什么事绊住了,母亲、姑母,我去看看。”
说罢带着身边的丫鬟往内院走去。
郭氏侧首对身侧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冷声道:“你随大小姐一起去看看。”
刘嬷嬷会意,立刻跟在郭姝身后快步离去。
林楚柔站在一旁,紧张的手心冒汗,别人不知道二姐为何来迟,自己却是知晓的。
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的林楚悦,眼神中明晃晃露出“二姐有问题,我知道,来问我”的神色。
林楚悦移开眼 ,垂眸看着自己绣鞋鞋尖,自动屏蔽。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连丫鬟婆子们都出微妙好奇的神色时,林楚秀才终于姗姗来迟。
她面容沉静,步履从容,发髻衣衫一丝不苟,只是脸颊因疾走透着些红韵,气息也有些不稳。
她走到郭氏面前,盈盈一礼,丝毫没有因为来迟的慌张,“女儿来迟,请母亲恕罪。方才与蔓儿妹妹多说了些话,一时忘记了时辰。”
郭氏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几乎要刺破她平静的表象,沉声道:“无妨,回来便好。与你大舅母道别,该走了。”
“是。”林楚秀顺从地向曹氏等人行礼告别,姿态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处。
直到几人坐上回府的马车,车门关上,车厢内的气息瞬间凝固。
郭氏不再掩饰怒火,目光如同冰锥,直直射向林楚秀,“说!到底去了何处?与何人在一起?”
林楚秀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镇定道:“母亲何意,女儿不明白。女儿真的是与蔓儿妹妹多说了……”
“闭嘴!”郭氏厉声打断她,“你当安阳侯府是你的墨香居,可以由着你来去自如,无人知晓?”
“刘嬷嬷,你来说!”
刘嬷嬷立刻道:“回夫人,老奴方才听西角门的樊婆子说……确实见二小姐与蔓儿小姐出去过,约莫一刻多钟才回来。”
林楚秀脸色白了几分,仍强撑道:“不可能!那婆子准是看错人了,我一直和蔓儿表妹待在她的荷风院说话,根本没出去过!”
刘嬷嬷话一出来,她就知道这是嫡母在联合刘嬷嬷诈她,她当然是出去过,只是不是和蔓儿表妹一起。
林楚秀自信郭氏查不到真相,因此面上更是一派沉稳,“母亲容禀,女儿真的是和蔓儿表妹聊天忘记了时辰。”
一旁的林楚柔心里骇然,她是真的亲眼目睹到二姐出去的人!
郭氏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真是小瞧了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庶女,“二丫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今日你究竟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林楚秀心头狂跳,她知道自己还没有过关,干脆跪在车厢内,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声音颤颤,“母亲明鉴,女儿真的一直与蔓儿表妹在一起,荷风院的所有人都能作证。母亲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问。”
“女儿只是许久未与蔓儿表妹见面,聊得忘了时辰。”
“让母亲久候,女儿自知有错,甘愿受罚。女儿实是不知母亲为何一直说女儿与人出去了。”
她以退为进,只承认迟到这件事,其他的绝口不提。
“呵!”郭氏冷笑,声音充满了讥讽,“我倒是不知平日寡言少语的二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我问你,便是给你机会!你以为仗着几分小聪明,就能瞒天过海?我告诉你,这内宅之事,我说了算!”
一个庶女而已,还真以为能拿捏住她这个当家主母?
郭氏眯起眼睛打量她半晌,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怒火,警告道:“林楚秀,记住你已经定亲了,若敢做出什么有辱门风连累家族之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今日你行事不谨、延误归家、顶撞嫡母,回去禁足三个月,抄写《女诫》、《内训》各百遍,不得踏出墨香居半步!”
“还有跟在你身边的大丫鬟连枝,疏于规劝小姐,回府后打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我会亲自给你挑个稳重的嬷嬷过去,嫁人前好好教教你规矩!”
“母亲!”林楚秀终于慌了,满眼是泪的抬起头,“您不能……”
禁足、抄书对她来说都是小事,唯独将心腹大丫鬟连枝撵走,再塞进来个眼线婆子,这是要彻底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
“我不能?”郭氏笑了,声音凉凉,“我如何不能?这个家里,我说能,就能!”
林楚秀瘫软在车厢正中,知道再多的便捷都是徒劳。
她实在没想到,嫡母郭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能这样对她,又想到还给自己定了户那样的夫婿,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前行,郭氏闭目靠在柔软的车壁上,任由林楚秀跪在那里哭泣。
林楚柔噤若寒蝉,几乎是下意识地悄悄挪动身子,紧紧挨着林楚悦。
林楚悦虽然心下震惊郭氏的雷霆手段,但在这种时候,还是控制着自己不露出异色。
感受到二姐林楚柔手臂传来的轻微颤抖,林楚悦隔着衣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动作算不上亲昵,却奇异地安抚了林楚柔紧绷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