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垒外,气氛有些压抑。
玄冥圣女悬浮于前,银发在混乱的空间流风中纹丝不动,圣袍飘渺,衬得那张隐于面纱后的脸愈发清冷莫测。她幽邃的紫眸紧紧盯着那闭合的入口,周身散发出的令人心悸寒意。
“该死!竟让那爬虫逃进了这鬼地方!”炎烬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圣女殿下!我们追进去!区区一个筑基境的废物,就算有这破地方的压制,老子也能把他揪出来撕成碎片!”
他上前一步,魔焰灼烧得周围空间微微扭曲,看向圣女的眼神充满了炽热的占有欲和一丝邀功的急切。
千机公子站在圣女右后侧半步,他没有看入口,反而更多地在观察圣女的反应和周围的环境。
闻言,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追进去?炎烬兄好大的气魄。这禁锢之力,你不会感受不到吧,恐怕只要进去,灵力会瞬间封禁,沦为凡俗。此地凶险未知,那陆沉玉已是重伤垂死,进去或许就是自陷死地。我们贸然闯入,实力被压制,万一里面有什么上古禁制或守护傀儡…”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炎烬,“你想让圣女殿下陪你去冒险?”
“你!”
炎烬猛地转头,魔瞳喷火般瞪向千机公子,“千机!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看你是怕了,怕进去之后你那堆破铜烂铁成了真正的废铁吧?圣女殿下神威无敌,区区禁锢之地,能奈我们何?殿下!下令吧!”
屠山巨大的玄铁重盾杵在身前。
他铜铃般的眼睛看看入口,又看看圣女的背影,瓮声瓮气地开口:“圣女大人,杀!他进去,我们进去!杀!”
话语简单直接,忠诚之意拉满。
他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只等圣女一声令下,便会第一个撞向那壁垒。
玄冥圣女的目光终于从那蠕动的翠绿通道上移开,缓缓扫过身后三人。
她的眼神淡漠依旧,但紫眸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被强行压下。
脑中是天阙的那小子最后被吸进去的画面……神器太虚衍道剑的线索,绝不能断!
“够了。”
清冷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炎烬和千机公子之间的言语冲突。
炎烬张了张嘴,涌到喉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魔焰翻腾得更凶,表现他此刻的不甘。
千机公子微微垂首,金属面具遮掩了所有表情,姿态恭敬。
“此地的禁锢之力,非同小可。”
玄冥圣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贸然闯入,变数太大,非智者所为。”
她抬起纤白如玉的右手,掌心向上。
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由幽冥寒铁铸造的令牌凭空出现。
玄冥令!
“炎烬,屠山,守住入口。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
“是!”
屠山轰然应诺,重盾顿地,力场勃发,牢牢封锁住入口前方区域。
炎烬虽然极度不甘,但在圣女冰冷的注视下,也只能咬着牙,狠狠一点头,手中魔焰骨剑嗡鸣,退到屠山身侧,猩红的魔瞳杀气腾腾。
“千机。”
玄冥圣女的目光转向戴着金属面具的男子。
“属下在。”
千机公子立刻躬身。
“动用你的‘千机引’,配合玄冥令。”
圣女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将此地的空间坐标,以及陆沉玉最后的气息烙印,通过玄冥令,通告所有在碎星海活动的玄冥所属。告诉他们,神器线索在此。发现陆沉玉,或提供有效追踪信息者,教廷重赏。”
千机公子面具下的独眼瞬间爆发出精光。
通告全境?
圣女殿下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调动整个碎星海的玄冥力量,布下天罗地网。
“谨遵圣女谕令!”
千机公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立刻盘膝虚空而坐。
十二具金属傀儡无声浮现在他身周,组成一个玄奥的阵型。他双手掐诀,指尖流淌出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丝线。
与此同时,玄冥圣女玉指轻点悬浮的玄冥令。
“嗡——!”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低沉嗡鸣,以玄冥令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无视了空间的阻隔。
令牌中心的竖瞳印记猛地睁开,一道无形的、蕴含着空间坐标和陆沉玉最后气息烙印的森然神念波动,瞬间穿透层层空间,朝着碎星海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佩戴玄冥信物的修士神魂深处。
刹那间,碎星海无数正在探索、厮杀、或蛰伏的玄冥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处何地,脑海中都轰然炸响一个冰冷威严的女声,伴随着清晰的坐标烙印和一个重伤青年的模糊影像:
“玄冥所属听令,目标天阙陆沉玉,身负神器线索,遁入碎星海‘禁锢之地’坐标...封锁入口,全力搜捕,提供线索者重赏!”
无数双眼睛猛地睁开,或惊愕,或狂喜,或贪婪,或恐惧,齐刷刷地转向同一个方向——那片布满血色琉璃碎片的幽暗星域深处。
做完这一切,玄冥圣女收回玄冥令,令牌中心的竖瞳缓缓闭合,那恐怖的波动也随之消失。
“我们进去!”
话音未落,圣袍飘动,她已化作一道幽影,无视那壁垒散发的恐怖禁锢气息,毫不犹豫地撞向那片苍翠!
炎烬眼中爆发出狂喜和嗜血的光芒,低吼一声,魔焰裹身,紧随其后。
屠山一言不发,巨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迅猛,重盾在前,悍然冲锋!
千机公子最后一个起身,身影一闪,也消失在苍翠的入口涟漪之中。
冰冷的窒息感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是沉重的坠落。
砰!
炎烬重重砸在一片布满湿滑苔藓的巨大板根上,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魔焰差点被震散。
他狼狈地翻滚几圈才稳住身形,立刻就想调动体内狂暴的魔元——
空荡荡!
丹田如同被万载玄冰封死,那汹涌奔腾、足以焚山煮海的魔焰之力,此刻死寂一片,任凭他如何催动,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瞬间攫住了他,仿佛从云端跌落泥潭,变为一个凡人。
“操!这鬼地方。”炎烬暴怒地一拳砸在身旁那粗糙如岩石的深褐色树干上。
咚的一声闷响,指骨剧痛,树皮纹丝不动,反震的力道让他龇牙咧嘴。
他这才惊觉,连引以为傲的仅次于巨人族的肉身力量似乎都被这无处不在的沉重禁锢压制了。
举目四望,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墨绿。
光线被层层叠叠、巨大如房屋的叶片过滤成浑浊的深绿,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充满了腐烂枝叶和浓郁生机的混合气味。
粗壮如巨蟒的藤蔓从墨绿色的天顶垂落,虬结的板根构成崎岖复杂的地形,像一座巨大而沉默的活体迷宫。
“圣女殿下!千机,屠山。”
炎烬扯着嗓子怒吼,声音在粘稠的空气里传不出多远就被吸收殆尽,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同样带着惊怒的回应,方向难辨。
“妈的!分开了!”
炎烬心头一沉,烦躁和暴戾疯长。
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辨认了一下方向——那该死的天阙小子肯定往深处逃了。
他拔出背后一柄燃烧着漆黑魔焰的骨剑,虽然魔焰威力大减,只剩一层黯淡的黑光附着。
凭着直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一个方向闯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腐烂的腐殖层深可及膝,粘稠湿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巨大的板根和垂落的藤蔓如同天然的绊马索,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更要命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潜藏在厚厚苔藓和落叶下的木刺!
嗤!
一根手臂粗细、尖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墨绿色木刺,毫无征兆地从他脚边的腐殖层中暴起,直刺他小腿。
速度极快!
“滚开!”
炎烬怒吼,反应还算及时,挥动魔剑格挡。
当!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
那木刺被磕飞,但魔剑上的黯淡魔焰也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他低头一看,小腿处的护体皮甲被划开一道深痕,皮肉翻卷,火辣辣的疼。
这仅仅是开始。
仿佛捅了马蜂窝。
他闯入这片区域,立刻触发了某种古老的警戒。
嗤嗤嗤嗤!
四面八方,无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粗大的、细小的、从地面、从树干、甚至从头顶垂落的藤蔓中,无数闪烁着幽绿光泽的木刺如同毒蛇般攒射而出。
角度刁钻,覆盖了他所有闪避空间!
“该死!都给老子碎!”
炎烬目眦欲裂,彻底狂暴。
他顾不得魔元被封的憋屈,仅凭强横的魔族肉身和战斗本能,疯狂挥舞手中的魔焰骨剑。
剑光形成一片模糊的黑幕。
当当当!
噗嗤!
噗嗤!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和肉体被穿透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大部分木刺被他格挡或劈碎,但仍有不少穿透了剑网。
肩头、大腿、腰侧瞬间爆开数朵血花。
剧痛让他嘶吼连连,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迟滞。
一根格外粗大、带着倒刺的木刺趁机从侧后方袭来,狠狠扎进他持剑右臂的三角肌。
“呃啊——!”
炎烬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手中魔剑差点脱手。
他猛地发力,硬生生将那根深深嵌入肌肉的木刺拔出,带出一大块血肉,鲜血喷涌。
“陆沉玉!老子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靠着背后巨大的树干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的魔纹战甲,狼狈不堪。
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这鬼地方的凶险,远超他想象。
短短一段路,竟让他这个金丹大圆满的魔修如此狼狈。
就在他因剧痛和失血而精神出现一丝恍惚的刹那——
一道模糊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他头顶盘绕的巨型藤蔓中倒挂而下!
快!
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来人正是陆沉玉!
他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右臂无力地垂着,用布条草草固定,塌陷的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显然伤势远未恢复。
但他那双眼睛,此刻却燃烧着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左瞳深处,一点赤金光芒死死锁定了炎烬。
社稷瞳,开!
在炎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陆沉玉仅存的左手紧握着一柄闪烁着危险银芒的短剑——空梭剑!
无视距离!
剑光一闪,如同瞬移般,精准无比地点在炎烬仓促挥起格挡的一柄魔焰骨剑的剑脊核心节点上。
叮——咔嚓!
一声清脆又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炎烬手中那柄由他自身魔骨祭炼、坚不可摧的魔剑,被那点银芒轻易贯穿、崩碎。
无数燃烧着黯淡魔焰的骨片四散飞溅!
“噗!”
本命魔剑被毁,心神相连的炎烬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
“第二柄!”
陆沉玉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身影借着下坠之势诡异一扭,空梭剑再次化作一道切割空间的银线,目标直指炎烬慌忙抓起的第二柄魔剑。
同样的位置!
同样的精准!
叮!
咔嚓!
第二柄魔剑应声而碎。
炎烬再次喷血,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剑…无视防御。
无视魔剑本身的强度。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
炎烬绝望地嘶吼,第三柄魔剑刚刚举起,空梭剑那致命的银芒已如跗骨之蛆般再次点至。
叮!
咔嚓!
第三柄魔剑,碎!
三剑!
仅仅三剑!
他赖以成名的三柄本命魔骨剑,尽数化为齑粉!
魔剑尽毁带来的反噬如同山崩海啸,炎烬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魔元虽被封,但本源遭受的重创让他七窍都渗出血丝,气息暴跌至谷底,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跪倒在地。
陆沉玉的身影落在他面前,脚步也有些虚浮,显然强行动用空梭剑和社稷瞳,对他重伤之躯也是巨大负担。
他剧烈地喘息着,左手握着空梭剑,剑尖抵在炎烬的咽喉,冰冷的锋锐之气刺得炎烬皮肤生疼。
“爬虫…你…”
炎烬艰难地抬起头,满脸血污,眼神怨毒地盯着陆沉玉。
陆沉玉眼神冰冷,左手微微用力,剑尖刺破炎烬咽喉的皮肤,一缕黑血渗出。
“嘿嘿…嘿哈哈哈…”
就在剑尖即将刺入的瞬间,炎烬却突然发出一阵嘶哑而疯狂的大笑,充满了某种扭曲的快意和恶毒。
陆沉玉动作一顿,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炎烬咳着血,死死盯着陆沉玉的眼睛,嘴角咧开一个狰狞而诡异的弧度,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哑:
“陆沉玉…老子…看过你的资料…天阙军护粮队…全军覆没的唯一幸存者…嘿嘿嘿…”
陆沉玉的瞳孔骤然收缩!
抵在炎烬咽喉的剑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护粮队…那场噩梦…
炎烬捕捉到了这一丝颤抖,笑容更加扭曲恶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引诱:
“魔弓…那把差点把你和你的废物同袍们射成筛子的…魔弓…你…很熟悉吧?嘿嘿…你想知道…关于他…关于那次…的所有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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