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多日的阴沉与压抑,让胡家坡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连狗都耷拉着尾巴,没了往日的活泼。
胡大柱看着村里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明白,再这样下去,人心真要散了。
光靠法事和草药,驱不散这心里的寒气。
这天傍晚,他站在村委会门口,敲响了那面许久未用的铜锣。
“铛——铛——铛——”
清脆的锣声在寂静的雪村里传得老远。
村民们纷纷从窑洞里探出头来,不知道村长又要宣布什么。
胡大柱跳上石碾,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传开:
“老少爷们!婶子姐妹们!猫冬猫得骨头都生锈了吧?天天窝在屋里,没病也憋出病了!明天,咱们胡家坡,搞点热闹的!”
他大手一挥,指向村子旁边那道覆盖着厚厚积雪、坡度平缓的长坡:
“明天晌午,就在那道坡上,咱们举行胡家坡第一届——滑雪橇大赛!”
这话一出,底下先是一静,随即“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滑雪橇?”
“比赛?”
“这……这能行吗?”
孩子们最先反应过来,兴奋地尖叫起来,围着大人又跳又闹。
年轻后生们眼里也冒出了光,整天无所事事,早就闷坏了。
就连一些中年汉子和大姑娘小媳妇,脸上也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都听好了!”胡大柱压了压手,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家里有木板、旧门板的,都拿出来!绑上绳子,就是现成的雪橇!大小不论,能坐人就行!明天,咱们不分男女老少,想玩的都来!比谁滑得快,比谁花样多!摔了也不怕,雪厚着呢!”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拿了头名的,村里奖励——两块钱!参与的都有鼓励奖,一把镇上买的什锦杂拌糖!”
“哇——!”
这下连大人们都心动了。
两块钱可不是小数目,那什锦杂拌糖更是孩子们梦里才有的稀罕物。
“村长,说话算话?”赵老憨在底下喊了一嗓子。
“一口唾沫一个钉!”胡大柱拍着胸脯。
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之前的恐惧和阴霾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散了不少。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期盼的笑容,急匆匆回家翻找合适的木板去了。
李桂花看着站在石碾上、意气风发的胡大柱,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知道,他这是想用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把大家从绝望里拉出来。
周薇在家门口听着,对回来的李桂花说:“大柱这亲家,真是有心了。”
第二天,难得是个大晴天。
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那道长坡上,早已聚满了胡家坡的男女老少,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天空。
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雪橇”粉墨登场:
有门板改的,有旧桌子面卸下来的,甚至还有用藤条编的大筐!
长坡之上,银装素裹,此刻却成了胡家坡最沸腾的所在。
阳光洒下,雪地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久违的、洋溢着兴奋与笑意的脸庞。
胡大柱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首先冲下去的是一帮半大小子,他们胆子大,直接用肚子趴在简陋的木板上,嗷嗷叫着就往下冲,速度快得惊人,溅起漫天雪沫,有的成功抵达坡底,引来一片喝彩,有的中途翻车,滚成一团雪球,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紧接着,一些年轻后生和姑娘家也组队上场。
两人或三人共乘一个“雪橇”,后面的人紧紧抱着前面人的腰,尖叫声、欢笑声随着雪橇的飞驰划破长空。
不时有雪橇失控,撞在一起,人仰马翻,摔在厚厚的雪地里也不觉得疼,反而互相指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轮到李杏花了。
她今天特意换了件利落的旧棉袄,脸上红扑扑的,眼神里满是挑战的意味。
她没用大门板,而是选了一块表面磨得比较光滑的窄木板,自己一个人坐在上面。
“杏花,小心点!”李桂花在坡顶喊道。
“看我的!”李杏花回头粲然一笑,用力一蹬,小巧的木板便载着她疾驰而下。
她不像别人那样只是傻坐着,而是微微调整重心,竟然在滑行中划出了一个小小的弧线,灵巧地避开了一个翻滚下来的村民,动作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轻盈和俏皮,引得坡上坡下一片叫好。
在李杏花和几个年轻媳妇的怂恿下,李桂花也被推上了“赛场”。
她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我就不去了,看着你们玩就行!”
“姐,快来嘛!可好玩了!”李杏花刚爬上来,喘着气就把她往一块用旧桌子面改成的、相对宽大平稳的雪橇上拉。周薇也在一旁笑着鼓励。
李桂花半推半就地坐了上去。
“坐稳啦!”
“大柱叔,护着我姐。”
胡大柱见李桂花从高处冲下来,而她已经吓坏了。
这个坡度可是很长很陡的,而且冲下去,下面还有高坡,是一直到山谷的,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对于女人来说,还是有些害怕的。
“啊~~~”
李桂花吓得整个人都尖叫起来。
手上的雪橇都有些拉不住了,整个人要往下滚的样子来。
“稳住,别怕,我在下面接着你。”
胡大柱在下面大喊着。
李桂花这才稳住了情绪,但最终冲下去时,还是刹不住车,惯性太大,一把就冲了过去。
好在胡大柱在下面山谷接着她。
李桂花那是一把冲到了胡大柱的怀里。
胡大柱也被她冲倒了,往后仰去。
李桂花也是正好扑在了胡大柱的身上。
“啊!!”
胡大柱顺势完全抱住了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吓死我了。”
李桂花拍着胸脯。
“好玩吧??呵呵。”
“嗯。”
李桂花红了脸,急忙从大柱身上爬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搞恶作剧,还是打雪仗,一群人闹着。
往李桂花的身上又是按压又是拥挤着。
结果,李桂花也没站起来,一直趴在胡大柱的身上。
“你们快让开啊。”
李桂花喊着。
可那些人,打雪仗已经打疯了。
完全没有理会李桂花。
一群人积压在一起。
胡大柱躺在地上,也起不来了。
倒是一把把李桂花抱住。
李桂花的脸通红通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