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水河回来的路上,女人们身上的水汽很快就被烈日蒸干了,但那份难得的清凉还留在肌肤记忆里。
杏花挨着胡大柱走,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歌,湿发梢偶尔扫过他的手臂。
快到村口时,迎面撞见赵寡妇正吃力地提着半桶浑水从野狼沟方向回来。
她看见这支满载清水的队伍,尤其是看到杏花挨着胡大柱的亲密模样,眼神黯了黯,侧身让到路边。
“赵婶子,这水太浑了,给孩子喝不好。”胡大柱停下脚步,从自家水桶里舀出几瓢清水倒进她的桶里,“拿这个。”
赵寡妇张了张嘴,最终只低低说了声:“谢谢大柱兄弟。”
杏花在一旁看着,没作声,等走远了才轻声说:“大叔心肠真好。”
胡大柱没接话,只是把扁担换了边肩膀。
他注意到杏花换上的那件碎花褂子领口有些低,湿发贴着的脖颈显得格外白皙。
骡车运水维持了几天,但取水点越来越远,老骡子也累得够呛。
这天下午,胡老四赶着空车回来,脸色发白:“野狼沟……彻底干了!”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全村,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又破灭了。
人们重新陷入更深的绝望。
“去清水河吧!”有人提议,“只有那里有水了!”
清水河可就远了,而且清水河的路上不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村妇,杏花去游泳要叫上大柱的原因。
这条商道经常遇到抢劫的。
第二天,胡大柱和几个胆大的后生天不亮就出发,赶着骡车去清水河。
直到日头偏西,才远远看见骡车的影子。
村里人早就等在村口,眼巴巴地望着。
然而骡车走近了,人们才发觉不对劲。
车上只有半桶水,胡老四头上缠着布条,渗着血迹,另一个后生一瘸一拐的。
“咋回事?”老村长急忙问。
胡老四哭丧着脸:“回来时下陡坡,骡子惊了,车翻了!水全洒了!差点把命搭上……”
人群一片死寂。
唯一的指望也破灭了。
夜里,胡大柱蹲在院里,看着空了大半的水缸。
杏花走过来,递给他一碗水:“大叔,喝点水。”
他摇摇头:“留给娃喝。”
月光下,杏花的眼睛亮得惊人:“要不……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黑风涧?多个人多份力。”
“胡闹!”胡大柱断然拒绝,“那路男人走着都悬,你去添乱?”
“我能帮忙看着骡子,还能……”
“说了不行!”胡大柱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杏花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扭头跑回窑洞。
第二天,胡大柱还是跟着队伍去了黑风涧。
这次他们更加小心,回来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骡车吱呀呀地驶进村,桶里的水虽然浑浊,却是全村的希望。
胡大柱累得几乎散架,把水挑回家时,看见杏花正在灶前烧火。她没理他,把锅铲弄得叮当响。
晚饭时,桂花悄悄对胡大柱说:“杏花担心你一天了。”
胡大柱抬眼看了看杏花,她故意侧着身子,只给他一个后脑勺。
夜里躺下后,胡大柱在黑暗里轻声说:“路太险,我怕你出事。”
杏花没转身,但肩膀微微松动了一下。
过了许久,就在胡大柱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听见她极轻地说:“我也怕你出事。”
月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两人之间的被垛上。
胡大柱望着杏花纤细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