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洪亮的哭声在胡家坡上空回荡了整整一天,那哭声不是撒娇,而是带着绝望的嘶哑,听得人心头发紧。
第二天一早,铁栓顶着两个黑眼圈,脚步虚浮地再次撞开了胡大柱家的院门,声音带着哭腔:
“大柱叔!不行了!娃快哭断气了!秀娟那胸胀得像石头,硬邦邦的,可就是一滴奶水都没有!娃饿得直啃自己小手,米汤喂进去就吐出来!”
胡大柱正在晾晒草药,闻言眉头紧锁。
这情况比他想的更严重,不仅是气血虚,怕是?腺彻底堵死了。
他不敢耽搁,抓起药箱就走,边走边快速思索着对策。
李桂花和李杏花也放心不下,提着刚烧开的一壶热水跟了上来。
再进铁栓家窑洞,气氛比生产那天还要压抑。
秀娟瘫在炕上,双眼红肿,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已经被孩子的哭声和自己的无能为力摧毁了意志。
她的詾果然胀得发亮,皮肤下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触手坚硬如铁,还带着不正常的灼热。
那小婴儿的脸哭成了酱紫色,声音已经嘶哑,却还在本能地、微弱地抽噎着。
“这是郁结化火了!”胡大柱心里一沉,“光补不行,得先疏通,再把火气降下去。”
他先让桂花用热毛巾给秀娟敷詾,可毛巾一放上去,秀娟就疼得直抽气,根本受不住。
传统的按摩法子看来行不通了。
“去找个……找个葫芦瓢来!要边缘光滑的!”胡大柱急中生智,想起个土法子。
他又飞快地翻找药箱,拿出通草、王不留行,又加了有清热散结作用的蒲公英和夏枯草。
“铁栓,快去煎药!大火滚开,小火慢熬!”
葫芦瓢来了,胡大柱让桂花用热水把瓢烫过,晾到温热不烫手的程度。
他指导着桂花,用葫芦瓢凸起的那一面,蘸着点温水,极其轻柔地在秀娟?房硬块周围刮动。
这不是为了刮出痧,而是利用瓢的弧度,施加一种柔和而深透的压力。
“秀娟,忍着点,必须把里面堵住的东西化开。”胡大柱在一旁沉声说,既是鼓励,也是命令。
秀娟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
每刮一下,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疼。
李杏花在一旁紧紧握着她的手。
刮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坚硬的肿块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但奶水依旧不见踪影。
孩子的哭声已经弱得像小猫叫,小詾膛急促起伏着。
药熬好了,浓浓的苦味弥漫开来。
秀娟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窑洞里只剩下秀娟压抑的痛哼和孩子微弱的喘息。
就在大家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秀娟突然“哎呦”一声,感觉乳房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胀痛感袭来,之前那种石头般的坚硬感突然松动了!
“快!快把孩子抱过来!”胡大柱急忙喊道。
铁栓手忙脚乱地把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抱到秀娟詾前。
小家伙本能地含住?头,用力吮吸起来。
第一次,第二次,他依旧烦躁地吐出?头,但第三次,当他再次尝试时,只听“咕咚”一声,明显的吞咽声响起!
成功了!
秀娟的眼泪瞬间决堤,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紧紧抱着孩子,感受着那微弱却坚定的吸吮力量,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胡大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湿透。
他看着秀娟脸上重新焕发出的生机,看着那小生命终于得到了滋养,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成就感涌上心头。
“通了就好。但这火还没全退,药还得再喝两天。记住,千万不能再着急上火,心情好了,奶水才顺畅。”胡大柱细细叮嘱着,“多吃些清淡有营养的流食。”
走出窑洞,阳光正好。
胡大柱看着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的铁栓娘,笑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顿时喜极而泣,双手合十,不住念叨:“阿弥陀佛,多谢大柱兄弟!您真是我们家的活菩萨!”
胡大柱摆摆手,心里却明白,他哪里是什么活菩萨。
不过是凭着一点经验、一点胆识,再加上不肯放弃的念头,从阎王爷手里,又抢回了一条小生命,也挽救了一个濒临崩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