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起帮机车兽爷爷洗澡!”
“对!洗澡!”
“帮爷爷洗澡!!”
其他伯古兽也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跃跃欲试的光芒。它们显然把郑义的行为理解成了某种有趣的游戏,不过想要帮助机车兽的心情却是真的。
郑义看着这群热情洋溢的小家伙,看着它们头上、爪子里那些虽然破旧但数量众多的小水桶,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我们一起!”
“太好啦!”
伯古兽们欢呼雀跃,歪歪扭扭的排着队,兴高采烈地跟在郑义的身后,朝着水潭的方向小跑而去。它们小小的身体在沙地上蹦跳着,留下一串串细小的脚印,如同沙漠中突然绽放的活泼生命线。
当郑义带着这群头顶各种各样水桶的伯古兽们浩浩荡荡地返回水潭时,他看到七音正站在那里,双手抱胸,望向水潭深处。想来是七音劝说动这帮小数码兽们的。
郑义心头一热,朝着七音的方向用力点了点头,无声地表达着感谢。七音只是微微偏过头,没有回应,但也没有阻止。
有了伯古兽们的加入,效率瞬间提升了数倍!
郑义不再需要拖着那个沉重无比的大桶。他和七音负责用较大的容器从水潭取水,然后分装给那些抱着小容器、排着队的伯古兽们。小家伙们仿佛接到了神圣的使命,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抱着、顶着自己的小水桶,一蹦一跳的在沙地上飞快地朝着机车兽的方向赶去。它们蹦得并不快,沙地里留下伯古兽们移动的痕迹,但它们热情高涨,互相加油鼓劲,形成了一道充满生机的运输线。
“给爷爷送水去!”
“快跑快跑!”
“我的贝壳最大!”
水流开始源源不断地泼洒在机车兽庞大的身躯上。不再是郑义一个人徒劳的冲刷,而是数十道细小的水流,精准地覆盖了机车兽身上覆盖沙尘最厚、锈迹最显眼的关节、连接轴、车轮凹陷处。
“这里这里!爷爷的轮子卡住啦!”
“这块锈好厚!用力冲!”
伯古兽们一边泼水,一边叽叽喳喳地指挥着,像一群忙碌又快乐的小清洁工。冰冷浑浊的水流冲刷着厚重的沙尘,浸润着顽固的锈迹。积年的污垢开始松动、溶解、随着水流滑落。覆盖在机车兽金属表面的厚厚石垢被一层层剥开,露出了底下虽然依旧锈蚀、但总算能看出原本钢铁质地的部分。
郑义和七音也加入了清洗的行列。七音用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的金属刷,配合着水流,用力地刮擦着机车兽连接车厢的关键轴心部位那些最顽固的锈蚀。
在数十双小手的努力下,清洗工作进展神速。机车兽身上覆盖的厚重沙尘被彻底冲走,露出了它那金属本色的钢铁之躯。虽然锈迹斑斑,但那种被深埋、被遗忘的死寂感,正随着污垢的剥离而迅速消散。
它身后仅剩的那一小截车厢,在七音的重点清理下,连接轴部位厚厚的锈层被刮掉,露出了里面磨损严重但结构尚存的金属部件。
当最后一点顽固的沙土被水流从机车兽巨大的车轮缝隙中冲走时,这只沉寂已久的钢铁巨兽,庞大的身躯极其明显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嗡——呜!!
一声低沉而有力的、仿佛沉睡巨兽苏醒般的金属嗡鸣从机车兽的体内传出,紧接着,一声洪亮、悠长、穿透云霄的汽笛声骤然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挣脱枷锁的畅快,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瞬间撕裂了数码垃圾场死寂的天空。
汽笛声在空旷的沙海上空久久回荡。
庞大的钢铁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覆盖其上的最后一点沙尘被彻底震落!它那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车轮开始缓缓转动,起初有些滞涩,发出“嘎吱嘎吱”的磨合声,但很快便越来越顺畅。
“动了!动了!爷爷动起来啦!”
伯古兽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围着机车兽庞大的身躯又蹦又跳,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喜悦。
机车兽拉响着嘹亮的汽笛,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移动,巨大的车轮在沙地上碾出深深的辙印,动作从最初的笨拙迅速变得流畅。
“呜——!!!”
又是一声悠长的汽笛,充满了由衷的感激。机车兽缓缓停在郑义和七音面前,巨大的、刚刚被清洗过的眼睛此刻虽然依旧布满磨痕,却闪烁着明亮而温暖的光芒,如同两盏重新点燃的希望之灯。
“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它的声音依旧低沉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和情感。
“还有你们……我可爱的小家伙们……”
它巨大的头颅转向那些欢呼雀跃的伯古兽,目光温柔。
“爷爷又动起来了!好棒!”
伯古兽们欢呼着扑过去,亲昵地蹭着机车兽冰冷的钢铁身躯,有行动迅速的已经爬到了机车兽的顶部,在上面一跳一跳的玩耍着。
“这……这没什么……”
郑义看着眼前这充满活力的一幕,看着那庞大身躯上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显得那么绝望的伤痕,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冲散了所有的疲惫。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机车兽巨大的头颅转向郑义和七音,温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年轻的人类啊,你们……来到这片被遗忘的垃圾场,一定有着重要的目的吧?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虽然……我这把老骨头,可能帮不上大忙了。”
郑义和七音对视了一眼。七音微微颔首。
郑义深吸一口气,对着机车兽说道。
“我们要去无尽树海找贤者兽!听说这里是必经之路。”
“无尽树海?”
机车兽巨大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回忆。
“啊……那片充满生机的绿色禁地……是的,穿过这片垃圾场的尽头,就能看到它的边缘。但是……”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望向那片看似一望无际的黄沙。
“常规的路径……需要绕过几处危险的流沙带,非常遥远……”
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起了什么。
“不过……”
它那巨大的车轮突然向前滚动了一小段距离。
“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你们会看到一一座大山。在山的背面,有一条非常隐蔽的……废弃的维修隧道入口。那隧道……是当年建造这片区域的工程师们留下的捷径,能够直接穿过垃圾场最厚实的区域,通往树海边缘!虽然隧道内部情况不明,可能年久失修……但比起在沙海里绕路,绝对要快得多!”
郑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吗?太感谢您了,机车兽!”
“呵呵……不用谢。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
机车兽发出低沉而愉悦的轰鸣。
“如果我尚年轻,尚有铁轨铺路,说不准还能将你们送到那无尽树海的里面。”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伯古兽们和再次拉响汽笛为他们送行的机车兽,郑义和七音踏上了新的方向。沙地依旧难行,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捷径的希望,步伐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机车兽的汽笛声和伯古兽们的欢叫声渐渐远去。沉默再次笼罩了两人,只剩下鞋子踩在沙地上的摩擦声。
郑义忍不住看向身前沉默前行的七音。尽管没办法见到她的正脸,但他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惯常的冷静气场。
“七音前辈……”
郑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感激。
“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
七音的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淡淡地回问道。
“谢谢你……没有真的阻止我。”
郑义组织着语言。
“也谢谢你……最后去找了伯古兽们帮忙。还准备了那些水袋……我知道你其实觉得这很浪费时间。”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这确实是我的任性……给你添麻烦了。”
七音沉默地走着。风沙吹拂着她实验服的衣角。过了好几秒,她才转过头来,缓缓开口,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有点别扭的意味。
“添麻烦?”
她似乎轻轻哼了一声。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就像你口中说的,‘没办法将机车兽放下不管’……”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也没办法将你放下不管。”
说完,她立刻转回头,加快了脚步,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不过脚步比起刚才却又加快了不少。
郑义愣在原地,看着七音那在黄沙中显得格外纤细却异常挺拔的背影。,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等等我!七音前辈!”
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坚定地追了上去。新的旅程,就在山的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