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赵振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整个人蜷缩着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鲜血从他的鼻腔和耳孔中渗出,触目惊心。
“老赵!”周伟明脸色煞白,立刻扑过去,将精纯的戊土之气不要钱般渡入他体内,试图稳住那即将崩溃的识海。
老刀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赵振另一侧肩膀,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门主……是门主……”赵振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危险……快……离……开……”
断断续续的词语,伴随着灵魂层面的剧烈震荡,清晰地传递过来。
危险!速离!
门主亲自发出的、带着血淋淋警告的意念!
老刀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周伟明渡气的动作也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门主不仅处境不妙,甚至可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以至于不得不向他们发出如此急迫的撤离警告!
撤离?
往哪里撤?
外面是无穷无尽的邪气和未知的敌人,他们三个,一个神魂重创近乎半废,一个元气消耗巨大,唯一还有战斗力的自己,又能支撑多久?
不撤离?
难道要留在这里,等着被那可能随时从地底、或者从其他方向涌来的、连门主都感到“危险”的存在,像碾死虫子一样碾碎吗?
两难的选择,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轰然压在老刀的心头。他额角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老刀……我们……听门主的……走吧……”周伟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他看着痛苦不堪的赵振,又看了看外面那令人窒息的邪气,本能地想要逃离这片绝地。
赵振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老刀,用尽最后力气嘶吼道:“不……不能……白来……地下……它们在……唤醒……必须……弄清楚……”
他的灵觉虽然破碎,但在门主那警告意念的强烈刺激下,反而捕捉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那地下的异动,那“蛇母之瞳”的苏醒,可能与门主正在面临的危机,有着直接的关联!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逃了,门主的牺牲和他们的冒险,将毫无意义!
老刀的目光在周伟明绝望的脸和赵振倔强而痛苦的眼神之间急速切换。
逃,或许能苟延残喘片刻,但等于放弃了门主,放弃了任务,之前的血白流,伤白受。
留,可能是十死无生,但至少……能咬下敌人一块肉,或许,能为门主分担一丝压力,为后方传递回最后的情报。
电光火石之间,老刀做出了决断。
他猛地挺直脊梁,眼中爆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
“老周!”他低吼一声,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收起光罩!节省元气!”
周伟明一愣,下意识地反驳:“不行!外面……”
“执行命令!”老刀打断他,眼神冰冷如刀,“我们没有退路了!门主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不能当逃兵!从现在起,我们不是钉子,是探路的卒子,是咬向毒蛇七寸的獠牙!就算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他看向赵振,语气斩钉截铁:“老赵,撑住!你的任务变了!不需要你再精确感知,把你的灵觉,像撒网一样铺开!不要管那些杂音,只捕捉最强烈的能量波动,尤其是来自地下的!告诉我们,那些‘蛇’在往哪个方向汇聚得最快!哪个方向的能量反应最异常!”
他又看向周伟明:“老周,你的戊土之气,不再用于防御,全部用来感应地脉震动,寻找地下空洞或者能量传输的轨迹!我们不需要安全区了,我们需要的是……敌人的踪迹!”
老刀的命令,如同破釜沉舟的号角,瞬间驱散了周伟明眼中的绝望和犹豫。是啊,逃?又能逃到哪里去?门主若倒,他们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拼了!
“明白了!”周伟明重重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按向地面,那层土黄色的戊土光罩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融入地下。他将所有的戊土之气,都用于了对大地的感知。
赵振也明白了老刀的意图,他不再试图去梳理混乱的识海,而是咬着牙,将残存的、破碎的灵觉,如同泼水一般,不顾后果地向外扩散!无数混乱的杂音和邪恶意念瞬间涌入,让他痛苦得几乎晕厥,但他死死守着最后一点清明,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寻找特定频率的灯塔信号,专注地捕捉着地底深处那“蛇群”搬运时产生的、最强烈的能量流动轨迹!
失去了光罩的庇护,洼地内那点微弱的清净瞬间被浓郁的邪气吞噬。阴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围那些静止的“蚕茧”似乎都微微颤动起来,仿佛被这突然撤去的屏障所惊动。
老刀站在两人身前,体内那缕淡紫色的三元始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坚韧的紫色光晕。他如同怒海狂涛中的礁石,为身后正在拼命“燃烧”自己的同伴,抵挡着外界邪气的第一波侵蚀。
“东南……偏南十五度……地下约三十米……能量流……最密集!”赵振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剧烈的喘息。
“地脉震动……指向同一个方向……有……空洞反应!”周伟明也立刻汇报,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全力感知地脉对他负担也极大。
“走!”老刀毫不犹豫,一手一个,搀扶起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赵振和周伟明,按照他们指引的方向,如同三道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这片短暂的栖身之地,一头扎进了外面那更加浓郁、更加危险的黑暗与邪气之中!
他们没有回头。
身后那小小的水潭洼地,如同被遗弃的孤岛,迅速被翻涌的墨绿色邪气吞没。
薪火未曾熄灭,而是选择了……主动投向那最炽烈的熔炉。
以身为柴,照亮前路,亦或……燃尽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