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人群中不知是何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便像长了翅膀似的，瞬间蔓延开来。
在场的人个个忍俊不禁，纷纷抬手掩唇，眼底却藏不住看好戏的光。
那月白衣衫的姑娘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被这笑声一激，白皙的脸颊染上红云。
她又羞又气，指着岁无忧的鼻子尖声道：
“果然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半点规矩不懂，行事粗鲁不堪！”
岁无忧却像没听见那话里的讥讽，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懒懒地斜睨了她一眼，吐出几个字：
“嗯，可是你丑。”
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巴掌扇在那姑娘脸上。
她气得浑身发颤，指尖都在抖：
“你——你上不得台面！”
岁无忧神色未变，语气平平淡淡：
“你丑。”
“你……”
姑娘被堵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
“你丑。”
岁无忧不紧不慢，依旧是那两个字。
“你欺人太甚！”
那姑娘再也绷不住，也顾不得姿态体面，跺着脚哭了起来。
岁无忧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
“切，就这点道行，还敢来挑衅我。”
轻轻捏了捏拳头，咯吱作响。
她还没动手呢，这就受不了了？
岁长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连忙攥住她的拳头：
“大姐姐，咱们去别处逛逛。”
祖宗，将人骂哭就成了，可千万不能动手呀。
岁无忧被她拽着往荷池走。
刚走出没几步，就见温羽尘快步跟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表妹，你方才那话……是不是太直接了些？”
那姑娘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平日里在京中贵女圈里也是娇惯惯了的。
岁无忧挑眉：
“难道我说错了？她不丑吗？”
她上下打量温羽尘一眼，忽然笑道：
“表哥放心，我有分寸。方才若不是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她现在就该躺在地上了。”
温羽尘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有些多余。
宝蓝锦袍公子也跟了上来，目光落在岁无忧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
这位岁状元从乡下来的嫡女，瞧着清冷如月下霜，骨子里却藏着股不服输的野劲儿。
倒比京中那些循规蹈矩、笑不露齿的贵女鲜活多了。
像株带着刺的野蔷薇，瞧着扎手，却勾得人想凑近看看。
“岁大小姐，可愿随我们同去水榭坐坐？”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的随和，却又不失礼数。
岁无忧抬眼看向他，眸光清亮如山涧泉水，映着日头，闪闪烁烁：
“这位公子，方才那位姑娘说我是乡下来的泥腿子，粗鲁得很，上不得台面，你就不嫌弃？”
宝蓝锦袍公子对上她那双干净得不染半分尘埃的眼睛，心头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自惭形秽。
方才他虽没出言嘲讽，可心里头未必没有过几分轻视。
他朗声一笑，拱手道：
“岁大小姐说笑了。你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怎会是上不得台面的？在下靖安王府世子萧臻。”
不远处，合欢树浓密的枝叶间，二皇子萧辰瑞的身影半隐半藏。
他望着岁无忧的方向，眼神有些发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那姑娘不笑不语时，周身像笼着山巅初雪般的清寂，偏又透着股不染尘埃的灵秀，宛如月下谪仙。
可一想到这般清绝的人物，若能被他攥在掌心。
看她从云端跌落，看她那份不染尘埃的清冷被碾碎成泥……
萧辰瑞喉结微动，心头竟涌起一股病态的燥热，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那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他的目光黏腻似蛇，死死缠在岁无忧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身边的侍从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随即躬身回话：
“回殿下，那位是岁状元岁景行府上的，从乡下来的嫡女，名唤岁无忧。”
“岁无忧……”
萧辰瑞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反复咀嚼，舌尖尝到一丝隐秘的甜，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
原来是岁景行的女儿，那便好办了。
一个刚从乡下出来的丫头，又没什么根基，想拿捏住，还不容易？
他正思忖着，却见萧臻已引着岁无忧往水榭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萧臻不知说了句什么，岁无忧虽没笑，眉眼却柔和了些许。
萧辰瑞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萧臻这小子，倒会抢先。
他转身对侍从低语几句，声音压得极沉：
“去查查这岁无忧的底细，越详细越好。另外，让人‘关照’一下岁景行，告诉他，本王对他这个女儿，很感兴趣。”
侍从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
“是，奴才这就去办。”
合欢树的花瓣簌簌落下，沾在萧辰瑞的锦袍上，他却浑然不觉。
只望着水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岁无忧与岁长乐在水榭临窗的位置坐下，雕花栏杆外便是碧波荡漾的湖面，风拂过带来阵阵荷香。
同行的公子小姐们也依次寻了位置落座，环佩叮当间，笑语声渐渐漫开。
那位礼部侍郎家的小姐也在其中，刚坐稳便瞥见了岁无忧，先前被怼哭的委屈劲儿又涌了上来。
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藏着不服气，却又带着几分怯意。
岁无忧瞧着她那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坏笑，冲着她挑了挑眉。
那姑娘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似的，慌忙别过脸去，耳根子都红透了。
心里把岁无忧骂了千百遍。
这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实在太可恶，居然敢说她丑！
偏偏那张嘴厉害得像带了刺，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温羽尘坐在对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从前听乐儿表妹提起这位乡下的嫡姐，是个人事不知的痴儿。
可今日一见，哪里有半分痴傻怯懦的样子？
分明是个灵得通透、还带着点小狡黠的姑娘，怼起人来又快又准，半点亏都不肯吃。
正想着，萧臻端着茶杯走了过来，在岁无忧身边坐下凑近乎：
“岁大小姐这水榭景致如何？”
岁无忧抬眸看他，眼神中带着赞叹：
“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