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尤恩疑惑地转过头去，“莫非神金也有像血金那样可以反复还原的性质？不应该啊……”
“使徒，总是如此，愚蠢。”伊什利斯的口中传来阴森的低语，“我为绝望而疯狂，我们是如此地相同，都陷入悲哀的轮回之中，永远无法解脱……”
“差不多够了。”尤恩抽出大剑，卸掉他的铠甲，用剑剥去金属甲片，划开他的胸膛，取出那颗早已停止跳动，枯萎的金色心脏。
“不过，你说我们相同这一点，我倒是很认可。都是疯子，以及食人者。”说罢，尤恩大口吞咽下他的心脏。
当祭品的极高纯度魔金属被使徒所吸收之后，尤恩便立刻获得了神金的绝对权柄。
“现在，安息吧。”
尤恩打了个响指，那些曾被其命名为“熟人”的扭曲造物立即从内到外地溃散，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宏伟的金宫开始崩塌，碎裂。
“快走。”尤恩对着外边吃瓜看戏的两个人说，“这地方要塌了，趁现在撤出去！”
“遵命！”
尤恩再次使用天金的异能力，将两个人拽着飞了出去。当他离开那个金色宫殿之后，地板开裂，深渊张开了它的巨口，吞噬其中的万物。
在那了无生机的海渊之底，数不清的尸体摆放在那里：
他们的样貌与伊什利斯一模一样，都被掏空了心脏。
［世界历1925年6月5日］
［沉沦之海］
尤恩等人凯旋归去，而固守潜艇的卡尼兹等人则向他致敬。
“干得不错嘛，得亏你们能守住。”看着周围留下的战斗痕迹，尤恩不禁感叹道。
“那是，舰长会与他的船生死与共，共进共退。”卡尼兹得意地说，“船在人在，船沉人沉。”
“理论上来讲船已经沉了，艇长。”马丁友善地提醒道。
“所以我这不也跟着沉了嘛。”卡尼兹耸耸肩，“没问题。”
“现在当务之急是浮上去。”尤恩说，“我得想想办法……”
“说起办法，路德维格博士呢，我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都没见到他？”希罗兹好奇地问。
“他……他好像去厕所那边了。”旁边的水兵如是回答。
“博士？”尤恩走进潜艇的舱室内部，查看着路德维格博士可能所在的地方，“能现身一下吗？我想询问一下关于魔金属之类的问题……”
“我在这儿，主要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路德维格博士深吸一口气，从居住区的厕所中走了出来，“算是一种自我欺骗吧，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眼睛中竟然闪烁着一种金红色的光芒，与之前纯净的铂金色截然不同。
“你怎么……”尤恩有些惊讶。这种情况似曾相识——当初在山铜地下古城中的寇塔珂似乎也是这样，原本是紫铜种的他被诡异地转化成了山铜种。
根据他后来的描述，他也确实获得了一些异能，其表现为更加迅速的自我恢复能力，可以快速修复身上的伤口，或者快速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
他对这种异能的表现感到十分失望，因为这种能力完全提升不了战斗力，只能增加生存概率——或者说被俘概率。
同样的情况这一次竟然出现在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身上，这该怎么办？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说。”路德维格博士说，“铂金一族现今的血脉并不纯净，在被波拿巴的帝国征战的时候为了扩大势力而迫不得已与钯金一族联姻，签订婚约，但在波拿巴败退之后第一时间选择撕毁协议。”
“确有此事，此事后来还引发了亚利克西斯大帝时期的王朝战争。但这不是历史吗，为什么会说是传说？”
“传说是这样的：虽然撕毁了婚约，但奥莱利安公主却爱上了钯金种的对象，并与他私通，还生下一个孩子。”路德维格博士解释道，“亚利克西斯为了保护他们家族的声誉，只能将母子二人软禁起来。现在看来，那个孩子大概就是我的父亲，老女皇的丈夫。”
“难以置信，但近亲结合倒也属于贵族传统……只能说贵圈真乱。”尤恩有点搞不明白皇室的人际关系了，他有些好奇这样的话辈分该怎么称道。
“总之，钯金的血脉就这么传到了我的身上。”路德维格博士郁闷地说，“从之前我就在疑惑，按理来说，待在生活区的我应该会和外部的那些潜艇士兵们一同死去，但待在厕所救了我一命，厕所的门挡住了水，免得溺死。所有人都这么想，连我也是这么想的。”
“对，这也太反常了。”尤恩看着厕所的门，“这里没有像是潜艇各段舱门那样专门设计成可以隔水的水密结构，仅起简单的空间遮挡作用，进水的时候根本起不到保护其中人员的作用。”
“所以，我认为我在那个时候就死了。”路德维格博士低沉地说，“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因魔金属的‘还原’效应被意外激活钯金血脉，因而死而复生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但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尤恩紧张地说，“大家都还需要你，为了抗衡黑希斯塔尼亚帝国，还需要你来研究新式装备……”
“我有种预感。”路德维格博士一反常态地打断了尤恩的话，“一旦离开海底，我就会死去，然后变成一大块可悲的金属雕像。”
“是这样吗？”
“在刚才的上浮过程中我验证了这一点。”路德维格博士说，“只有这里的……环境，依靠着神金转化物质结构的异能，把本来死去的我转化成活体的姿态，才能暂时维持我的生命。”
“怎么会这样？”尤恩摇摇头，“一定会有其他解决方法的，不要轻易放弃希望，我吞噬了神金祭品的高纯度魔金属，或许通过那样的操术来代替这里的环境。”
“那样意味着你要日夜不停地为我延续生命——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小子，你的使命更加伟大。”路德维格博士说，“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有继任者，路德维希，米基里斯……他们都是优秀的制造者，极具天赋，只是缺乏经验。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是……”
“我累了。”路德维格博士说，“就让我待在这里，静静守望着这片沉沦之城吧。或许你们可以给我一个通讯器，这样等到黑希斯塔尼亚帝国进来找东西的时候，我就能把信息第一时间发给你们。”
“我明白了。”尤恩不再试图挽留，而是说，“那么，最后也请让我送你一程。”
几个人护送着他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废墟。
尤恩郑重地把强化过后的远程通讯器递给他：“保重。”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路德维格博士接过通讯器，“不过这样一来，我也终于可以有时间研究一些我一直想要研究的东西了。”
“可以说说是什么吗？”尤恩好奇地问。
“魔金属的来历与希斯塔尼亚人的起源。”路德维格博士说，“显然，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但我在之前研究人造魔金属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突破。”
“……是吗？”
“你知道这些储藏魔金属的古城选址的意义吗？”路德维格摸起一捧土，“让我来告诉你吧，关键在于‘菌群’。”
“说实话，我有点跟不上你的逻辑了。”尤恩摸着头说。
“一种看不见的微生物，在海底、地底甚至天空中的云层上存在，我管那个叫做‘安纳森古菌群’。”路德维格博士说，“以第一个发现刻印异能技术的安纳森大学士命名。”
“我认为这种古菌可能具有吞噬金属的特殊能力，所谓神从熔炉中冶炼出希斯塔尼亚的众生只是谎言，他们才是希斯塔尼亚人真正的‘造物主’……”
［一段时间后］
从废墟中返程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有尤恩状态稍微好一些，可能是他的进化论观念比较完善，才能勉强接受路德维格博士刚才所说的一切。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那现有的建立在以太魔法之上的大厦便会轰然倾塌。
“难以想象其实没有人会魔法，会魔法的其实是一群细菌……”同行的希罗兹失魂落魄地说。
“我得指正一下，那是古菌，不是细菌。”尤恩说，“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都很小就是了。”
“感觉这个世界再出现什么我都会见怪不怪了……”
“站住，人类！”后方忽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你们之前就已经入侵过我们的家园一次，这一次，我们便会誓死抗争到底！”
“什么玩意儿啊……”尤恩向后看去，发现是一群精灵，领头的正是之前被绑着的温蒂妮，看样子她被其他同族解救了下来。
“哦，是各位精灵族的女士们和先生们，我们无意和你们争地盘，”尤恩面无表情地说，“可以请你们滚到一边去，别挡我们的路吗？”
温蒂妮显得很不服气：“你那是什么态度，这里明明是我们的家园……”
“慢着，你不是说他们是打算来侵略的？”旁边的精灵表示抗议，“但他们这就要走了，这不是没打算侵略吗？”
“不是，你们难道真信这些鬼话啊？”温蒂妮不解地说，“你送他作甚，你今天把他们送走了，明天他们还会来撒野的！”
“或者说我还有个提议。”尤恩趁热打铁，向温蒂妮等人建议道，“大敌当前，我们理应联合才对，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啊！”
“呃……”
“我们也并非想要干涉这里。地上待着不好吗，干嘛要在这种鬼地方？”尤恩继续说，“我们只是潜艇修不好，才被迫待在这里。看在之前帮忙毁了那座深渊里的城市的份上，你们真的没必要对我们呈现出那么多恶意……”
“是这样吗？”一个身穿长袍的精灵从后方走了过来，“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帮你们修船，修完了你们赶紧走！”
“啊？”温蒂妮瞪大了双眼，“使不得啊，大长老，这些该死的人类根本就不值得我们表达善意……”
“大长老？”尤恩感到奇怪，“你们那个大长老我记得不是叫那个艾尔什么……”
“他失踪了，生死不明。”长袍精灵解释道，“所以我担任代理大长老。我叫提安。”
“好啊，生死不明，那就是死了。”尤恩上前一步与他握手，“看在我们身上都有相似的菌群的份上，让我们暂时协作吧。”
“菌群？”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尤恩喜笑颜开道，“事不宜迟，马上开始！”
希罗兹把尤恩拉到一旁：“元帅大人，你难道不怀疑这些精灵暗中使诈吗，比如在维修部件里掺炸药，一经启航就把我们都炸死……”
“我想这些个精灵们，他们个个有情有义。”尤恩说，“再说了他们根本没点火药这条科技线，能用早用了，还用留到这个时候？”
“万一他们当时科研点数不足，现在点出来了呢？”
“海里他们能点出来个屁啊。”尤恩说，“放心好了，精灵族既然之前到过这片海域，就证明他们拥有成熟的下潜转移手段，以防万一，再不济的话我还可以往里面掺血金和神金。”
“好吧……”劝谏无效，众人只能遵从尤恩的安排。
精灵族的工匠们兴冲冲地扛来了木料，给潜艇的周身安装了可供人力踩踏踏板驱动的木桨——现在，水虎鱼号看起来有种17世纪古典潜艇的美。
然后，重点来了。
“各位上浮的时候还要记得带上这些。”大长老提安让手下搬来几个大木桶，“在离开海草林地一带，各位只能依靠这个进行呼吸作用。”
“里面储存了什么？”尤恩强行按捺住兴奋并询问道。
“就是这些海中植物的汁液。”提安解释道，“使用的时候要注意释放速率，放多了造成浪费，放少了又会导致难以呼吸……”
“那既然你们来都来了，干脆派一个上来当助手吧！”尤恩反客为主地加码。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