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气氛因为那份来自国安局上峰的投屏文件而变得凝重且诡异般的安静。封世宴将文件展示完毕后，便不再多言，只是将目光淡淡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在温念苍白而倔强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顾云七进去会议室就安静的很，她从封世宴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找了个靠前又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熟练解锁，点开那个色彩鲜艳的消消乐图标，旁若无人开始闯关。手指在屏幕上轻快的滑动，发出细微的“咻咻”声，在这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念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文件，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带着孤注一掷的质疑：“宴哥！我不信！我不信上峰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一个身份存疑，网络上恶评如潮的人来协助我们龙渊的核心任务！” 她说着，竟直接掏出了自己的加密手机，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抱歉，为了龙渊的纯洁性和任务安全，我必须亲自向上峰证实！”
封世宴神色未变，只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姿态慵懒靠在了讲台边，似乎毫不在意。而顾云七，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消除着屏幕上的小动物，仿佛温念的话还不如下一关来得重要。
温念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拨通了直达国安部最高领导，秦老办公室的专线电话。简短沟通后，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面向众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分钟后，秦老亲自与我们视频会议。”
这一分钟，对会议室里的大部分人来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而顾云七，似乎觉得这安静影响了游戏体验，竟默默从口袋里掏出耳机，熟练塞进耳朵，彻底隔绝了外界，没有音效的消消乐是没有灵魂的！
一分钟后，视频会议准时接通，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位身着挺括中山装，不怒自威的老者，正是国安部的定海神针，秦老。
“起立！” 不知谁喊了一声，会议室里所有人，除了戴耳机的顾云七，唰……起身，整齐划一敬礼，动作标准，气势恢宏。
唯有顾云七，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微低着头，手指飞快滑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
屏幕里的秦老面容严肃，抬手回了个礼，声音洪亮：“龙渊的同志们，辛苦了，都坐下吧。”
众人依言坐下，只有温念依旧倔强站着，她迎着秦老的目光，将自己的质疑重复了一遍，最后强调：“秦老，我个人坚持认为，让顾云七参与核心任务之前，必须首先澄清她的身份问题，消除网络上的负面影响！否则，难以服众！”
秦老听完，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在认真思考。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语气沉稳：“温念同志的担忧，不无道理，通常情况下，的确应该如此。”
他话锋突然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过台下众人：“但是，恰恰是在这个风口浪尖，我们依然发出了这份正式文件，这本身，不就是对顾云七同志身份和立场最有力的证明吗？”
接着，秦老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封世宴身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甚至还有点像告状？“封首领啊，接下来你去找那小丫头协助工作的时候，可得好好安抚一下。最近网络上那些针对她的不友善声音确实有点多，唉，那丫头的脾气你们是不知道呀，火爆得很，一点就炸毛，我就怕她撂挑子……”
封世宴闻言，唇角控制不住向上扬起，他微微侧身，目光温柔又带着点纵容看向旁边正戴着耳机，玩得兴起的顾云七。
而周围不少刚刚见识过顾云七身手的队员，也下意识看了看方文受伤疼痛的部位，深以为然在内心点头：秦老明鉴！脾气确实……不太好惹！
视频那头的秦老眼尖，透过屏幕看到了那个低着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影，他严肃的脸上瞬间冰雪消融，甚至带上了一点惊喜，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哎哟！我就说嘛，还是龙渊执行力高！这就把人给我请来了？好好好！”
下一秒，让所有龙渊队员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屏幕里那位位高权重，威严无比的秦老，脸上竟然堆起了堪称……谄媚的笑容？声音也瞬间柔和了八个度，带着哄小孩般的语气喊道：“云七啊……”
顾云七戴着耳机，毫无反应。
秦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声音又小心翼翼降低了一些，带着点试探：“云七丫头？”
封世宴忍着笑，用手臂轻轻碰了碰顾云七。
顾云七这才茫然抬起头，看向封世宴，用眼神询问：干嘛？
封世宴无奈，将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正是那份任命文件。
顾云七的目光在文件标题上扫过，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消失，漂亮的杏眼瞪圆，像只炸毛的猫，猛的扭头看向大屏幕里的秦老，炸毛道：“老头！你啥意思？又想让我打白工？先把前面几次工资给我结清了再说！”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石化了。
屏幕里的秦老明显底气不足，眼神飘忽，打着哈哈：“哎呀，云七，你看你……都是为国家做贡献，谈钱多伤感情？再说了不能老是翻旧账啊……”
顾云七气鼓鼓撇开头，不想理他。
秦老见状，赶紧转移话题，目光重新投向台下依旧站着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的温念，语气恢复了部分严肃：“温念同志，我记得，你和你所在的b组，一直在寻找一个人。”
他顿了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两年前，封首领正好也在国外执行任务，你们b队在亚马逊热带雨林执行那次代号夜莺的绝密任务，被敌方围困，弹尽粮绝，与总部失联超过120小时。最后关头，有人强行黑入了敌方的核心防御系统，弄瘫痪了他们的监控和通讯，为你们争取到了宝贵的五分钟黄金撤退时间，并且，还给你们发送了一条最优撤离路线坐标。”
温念的瞳孔收缩，那是她职业生涯中最惊险也最铭记于心的一次任务，那个神秘的“零”援助者，一直是整个b组，尤其是她，心中想要找到并感谢的恩人。
秦老的手指，隔着屏幕，精准指向了还在生闷气的顾云七，语气带着一种骄傲：“就是她了，当时一听是咱们龙渊的军人被困，这丫头二话没说，拖着……”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想，“哦，对，拖着虚弱的身子，硬是熬了一个通宵，才突破了对方重重加密防火墙，成功把你们捞出来的，还顺手帮你们规划了路线。”
封世宴闻言，眉头立刻蹙起，牵起顾云七的手，低声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七七，那会儿你受伤了？”
顾云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声嘟囔：“就是之前在F国玩赛车，被几个师父逮回去进行了一场为期半个月爱的教育……” 所谓教育，懂的都懂。
b组的成员们，尤其是当年参与过夜莺行动的人，此刻看向顾云七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的质疑审视，变成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汹涌而来的感激和羞愧！那个在他们最绝望时伸出援手的神秘高手，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娇嫩嫩，还会因为游戏通关而眼睛发亮的小姑娘？
顾云七被他们这种复杂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她硬邦邦补充了一句，试图维持自己冷酷的形象：“我当时要了钱的！” 说完，还不忘气呼呼再次指向屏幕里的秦老，告状：“他没给！”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但很快，这笑声又被更深的寂静所取代。那是混杂着震撼，羞愧，感激和无地自容的复杂情绪。
温念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看向顾云七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得知真相的震撼，有被当众打脸的难堪，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的嫉妒和记恨！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所有的光环和特殊待遇，都落在了这个顾云七身上？连秦老都如此偏袒她！
视频里，秦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锤定音的威严：“现在，我以个人名誉及国安部的信誉担保，顾云七同志，没有任何问题！她是我们值得绝对信任的战友和伙伴！” 他再次看向顾云七，脸上又堆起了那谄媚的笑容，语气诱哄：“云七啊，那什么……空了来秦爷爷这里坐坐呗？你一来，我这里那些技术小子们干活都格外有劲，效率翻倍！”
顾云七身边的封世宴，闻言挑眉，看向顾云七的眼神里瞬间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与占有欲，唇角却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视频通话结束。
大屏幕暗了下去。
会议室里，依旧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信息量巨大，反差强烈到足以重塑他们世界观的一幕幕里，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