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盯着记录板上“增量0.08ml,机体崩解”的字迹,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声,没人说话,只有消毒水的味道里,慢慢渗进了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们终于明白,那道剂量的鸿沟不是不够努力,而是人体天生的壁垒,就像弓弦有它的极限张力,一旦超过,再强的韧性也只会换来彻底的崩裂,连带着所有期待,碎得片甲不留。
强化实验的失败并未让李敬年收手,他又从剩余的试药者中陆续调来30人,重复着相同的强化实验流程。
然而,无论如何调整剂量,结果始终如一,试药者的死亡名单不断拉长。直到最初那97名病情得到抑制的试药者,全部在一轮又一轮的实验中耗尽生命,这场以“拯救”为名的实验,最终沦为一场全员覆灭的悲剧。
更讽刺的是,付出如此惨痛的生命代价后,李敬年团队所获寥寥。他们最终仅能熟练掌握最初标准方案中“首次注射的剂量”。
以及针对不同身体素质患者的基础用量参数,而关于“第二次注射”的安全剂量、强化类营养液的有效方案,始终未能突破瓶颈,无数生命的消逝,只换来了残缺不全的初级数据。
第二次注射的关键参数始终笼罩在迷雾中,注射间隔时间的精准阈值、不同体重与体质对应的剂量梯度,这些足以决定试药者生死的数据,在初期的实验记录里始终是模糊的空白。
没人知道那些潦草标注在草稿纸上的“72小时”“1.2ml\/kg”是基于理论推演,还是仅凭那个被研究员私下称为“疯子”的教授拍桌而定的直觉。
可这位“疯子”教授从不在意数据的粗糙,他所有的偏执都倾注在那瓶泛着淡蓝色荧光的营养液上。
实验室的离心机没日没夜地轰鸣,过滤膜换了一张又一张,他像疯魔般反复调整萃取温度与压力,硬是将原本浑浊的液体分出了清晰的等级。
原营养液经三次提纯后,得到的便是最基础的一级营养液。注射后能让试药者获得肌肉爆发力。对体能的深层提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若将提纯次数提升至十次,原营养液会蜕变为通体澄澈的二级营养液。阳光透过玻璃瓶照射时,液体能折射出淡淡的浅蓝色光晕,其强化效果也是一级药剂的数倍。
而最高级的三级营养液,不仅需要在二级的基础上继续深化提纯,还需经过特殊的低温浓缩工艺。
将提纯后的液体置于-40c的真空环境中,最终得到的液体黏稠得像融化的琥珀,倒转玻璃瓶时,会以缓慢的丝状缓缓流动。更奇特的是,它在暗室里能发出持续的淡金色微光,光晕柔和却不易消散。
陈野曾无数次盯着这抹微光,眼神灼热如炬:“这不是普通的营养液,这是能突破人体极限的‘钥匙’。
它里面封存的能量,足以让人类的体能、反应速度,甚至自愈能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陈野坚信,这才是能突破人体极限的“钥匙”。只是这把“钥匙”的每一次打磨,都沾着人命。
第一次注射的效果差异,让实验室不得不从社会底层疯狂招募试药者。他们大多是走投无路的流浪者、欠下巨额赌债的赌徒,或是急需钱救治家人的穷人,攥着那张印着“高额报酬”的招募传单,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走进实验室。
没人知道,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后,等待他们的不是希望,而是一场用生命填数据的残酷实验。
实验室的停尸袋在一周内就用空了两箱。“疯子”教授固执地推进三级营养液实验,试药者的死亡率飙升到了惊人的七成。
有人注射后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最终撑裂皮肤。
有人则在短暂的力量爆发后,脑血管突然破裂,倒在观察舱里时,瞳孔还残留着对“生命”的渴望。
前前后后三百多条人命,最终都变成了实验室数据库里冰冷的数字。
某个深夜,研究员在整理数据时,发现教授正对着电脑屏幕喃喃自语,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曲线,那是不同剂量、不同间隔下,试药者的生存时间与强化效果的对应图。
而在曲线的下方,一行小字被反复标注:“间隔96小时,三级营养液1.8ml\/kg,存活率41%,强化效果达标。”
没人敢问那些死去的试药者最终去了哪里,也没人敢提起数据库里那些被标红的名字。
只有实验室的离心机还在不知疲倦地转着,淡蓝色的营养液在玻璃管里流动,像一条浸过血的河,朝着教授口中的“人体极限”,缓慢而疯狂地奔涌。
实验室的冷光灯将空气冻得发脆,三百多条人命堆出的完整数据报告摊在金属操作台上,纸张边缘被陈野攥得发皱。
他猛地指向报告里用红笔圈出的数据,指尖在“反应速度”那一栏反复摩挲:“三级药剂注射后,试药者的神经反射弧缩短47%。
简单来说,他们的反应速度比常人快了近一倍!刚才模拟枪击测试,编号73的试药者甚至能在子弹出膛的瞬间侧身躲开,这是突破人体极限的关键一步!”
李敬年站在操作台另一侧,他的目光扫过报告上“无短期暴毙风险”的结论,墨色的瞳孔里没有半分陈野那样的狂喜,反而像结了层薄冰。
视线不经意间飘向墙角,那里堆着六个标着“废弃试药者资料”的纸箱,箱口露出的病历单上,密密麻麻的死亡原因,“器官衰竭”“血管爆裂”“肌肉溶解”在冷光下泛着刺眼的白。
冷光灯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既不是欣喜,也不是冷漠,倒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这把用三百多条人命打磨的“黑色钥匙”,最终能打开怎样的门。
李敬年白大褂的衣角垂在金属地面上,没有半分褶皱。他的目光扫过报告上的结论。
那行结论在他眼里,不过是这场漫长实验里,一个无关痛痒的阶段性标注。
他抬手将报告推到操作台中央,指尖在“三级营养液反应速度提升47%”的字样上轻轻点了点。
声音冷得和实验室的恒温系统没什么两样:“我要的是‘长期稳定性’数据。通知下去,从明天起加大实验力度,试药者的招募范围再扩一倍。”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陈野,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无论用什么方法,绝对不能耽误实验进度。
资金、资源不够就直接报给我,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不同极端体质下的完整耐受数据,明白吗?”
“明白!”陈野几乎是立刻应声,原本攥着检测报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听到“加大实验力度”四个字时,他嘴角瞬间泛起一丝近乎狂热的微笑,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
对他而言,李敬年的命令不是压力,而是通往“数据真相”的绿灯。他从不在意那些试药者的姓名、来历,更不在意他们可能面临的风险。
在他眼里,只有实验数据的波动、营养液的效能曲线,才是值得关注的东西。至于生命?
不过是验证数据的“载体”罢了,用完即弃,和实验室里的一次性针管没有本质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