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热浪席卷了上海,连偶尔拂过的风都带着灼人的气息。欢乐颂22楼的生活,如同窗外持续的高温,表面平静,内里却酝酿着一些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微妙而重大的变化。有些秘密,像夏日土壤下的种子,在无人察觉时,已悄然破土,展露出令人心惊又惊喜的嫩芽。
安迪最近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疲惫。这种疲惫并非源于高强度的工作——事实上,随着新家设计方案的稳步推进和与包奕凡关系的日益笃定,她的心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松弛。这是一种源自身体深处的、带着些许慵懒与倦怠的感觉,尤其是在清晨,偶尔还会有一阵轻微的恶心感掠过。
起初,她以为是夏季常见的“苦夏”症状,或是前段时间看房、讨论设计方案累着了。她调整了作息,饮食也力求清淡。但那种莫名的嗜睡和偶尔的反胃,依旧顽固地存在着。
一个周六的早晨,她和包奕凡约了设计师讨论最终的设计图纸。起床时,那股熟悉的眩晕和恶心感再次袭来,她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镜子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个模糊的、几乎不敢去触碰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瞬间击中了她。她的月经……似乎迟了快一周了。忙于工作和新家事宜,她竟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剧烈地鼓动起来。她扶着洗手台,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用惯常的理性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不可能……他们一直很注意。但……万一呢?
“安迪?没事吧?”包奕凡关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显然听到了动静。
安迪迅速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事,”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可能有点中暑。”
她打开门,对上包奕凡探究的目光。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头微蹙,但没有追问,只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点凉。不舒服的话,今天就在家休息,我跟设计师改期。”
他的体贴在此刻却像一种无形的压力。安迪避开他的视线,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约好了就别改。”她需要一点时间,独自确认,消化这个可能性。
整个上午,在与设计师讨论的过程中,安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努力集中精神,但那个念头如同背景音,持续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响。包奕凡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几次在她沉默时接过话头,巧妙地将讨论继续下去,目光却始终带着一丝担忧落在她身上。
中午,他们送走设计师。包奕凡没有像往常一样提议去外面吃饭,而是说:“我叫点清淡的粥品送到家里吧,你休息一下。”
安迪没有反对。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包奕凡在开放式厨房里打电话订餐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包裹着她——有恐慌,有不确定,但深处,似乎又潜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微弱的悸动。
趁包奕凡去书房接工作电话的间隙,安迪快速拿起手机和钥匙,低声说了句“我下楼买点东西”,便匆匆离开了2201。
小区门口的药店近在咫尺,走进去却需要莫大的勇气。她在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最终还是一咬牙,推门而入,以最快的速度买了需要的东西,像做贼一样塞进包里,心跳如擂鼓。
回到2201,包奕凡还在讲电话。安迪闪身进入主卧的洗手间,反锁了门。等待结果的那几分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她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性分析、风险评估在此刻全都失了效。
当那清晰的第二条线毫无意外地显现时,安迪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随即又轰然涌向四肢百骸。她扶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验孕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不是恐慌,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茫然将她淹没。她的人生规划,她刚刚构建起来的安稳与平衡,她与包奕凡尚未完全稳固的关系,甚至她对自己身体、对“母亲”这个身份的潜在担忧……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命序曲彻底打乱了。
门外传来包奕凡的敲门声,带着明显的焦急:“安迪?你在里面很久了,真的没事吗?”
安迪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该如何告诉他?在这个他们刚刚开始共同绘制未来蓝图的时候?
“安迪?”包奕凡的声音更近了,几乎贴在了门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挣扎着站起身。打开门,迎上包奕凡写满担忧和询问的目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一直攥在右手心里的验孕棒,递到了他的面前。
包奕凡的目光下意识地落下,当看清那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脸上的表情从担忧,到困惑,再到难以置信的震惊,最后,一种巨大而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狂喜,如同旭日般冲破了一切障碍,照亮了他的整张脸。
他猛地抬头,看向安迪,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安迪……这……这是……?”
安迪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璀璨光芒,看着他因狂喜而微微发抖的手,心中那片冰封的茫然,似乎被这强烈的温度灼开了一道裂缝。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湿热。
包奕凡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一遍遍地、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太好了……安迪……太好了……谢谢你……谢谢……”
在他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他澎湃的心跳和毫无保留的喜悦,安迪一直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下来。恐慌和茫然依旧存在,但似乎……不再那么令人无助了。这个意外的生命,这个尚未成型的“我们”的结晶,以一种最原始直接的方式,将他们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远超乎所有商业计划和人生预案的“变量”。而如何面对这个变量,将成为他们接下来,需要共同学习的最重要的课题。夏日的阳光炽热地烘烤着大地,而在2201紧闭的门内,一个关于爱与责任、成长与接纳的新故事,正悄然掀开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