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杀·了·你。”
这五个字,没有咆哮,没有嘶吼,只是从我被骨甲覆盖的面具下,一字一顿地挤出来。
声音干涩、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夜空巨狼那深渊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
不是之前那种看待“有趣玩具”的玩味,也不是看待“碍事蝼蚁”的漠然,而是一种……类似于看到某种不该存在之物的惊疑。
“杀了吾?”祂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荒谬的笑意,“就凭你这块不断碎裂又粘合起来的骨头?就凭你这点可笑的连挠痒都算不上的力量?”
祂甚至懒得再动用那种操控空间的恐怖能力,只是随意地抬起前爪,带着碾碎山岳般的力量,朝着我当头拍下!
爪风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就已经让我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我没有躲。
我知道躲不开。
我也没想躲。
在巨爪临头的瞬间,我将体内所有残存的,以及刚刚因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疯狂滋生的动能,连同我对这片土地、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茫然、痛苦、以及那份刚刚确认却即将失去的扭曲羁绊,全部灌注到了我的右臂!
骨甲瞬间增厚、变形,不再是覆盖,而是如同活物般疯狂增殖、扭曲,形成了一柄粗糙、狰狞、带着无数尖锐骨刺的拳刃。
不过与其说是拳刃,还不如说是攻城锤的恐怖结构!
然后,我迎着那遮天蔽日的巨爪,不闪不避,一拳轰了上去!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开!
碰撞的中心,空气被极致压缩后猛地炸开,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向四周疯狂扩散,将巷道两侧残存的墙壁如同纸片般撕碎!
我的右臂,从拳头到肩胛,覆盖其上的骨甲在接触的瞬间就化为了齑粉!
下面的血肉和骨骼也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几乎瞬间就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肉泥!
巨大的力量贯穿我的全身,我像一颗被全力抽打的石子般倒飞出去,连续撞塌了数堵残垣,才在一片弥漫的烟尘中重重落地。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内脏移位,鲜血从骨甲的裂缝和七窍中不断涌出。
但是……
我没死。
而且,几乎在我落地的同时,那股源自身体最深处仿佛与呼吸同源的力量就开始疯狂运转!
碎裂的骨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处再生、蔓延,破损的内脏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被强行归位、修复!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我的神经,却又被另一种更强大冰冷的生存本能强行压下!
我挣扎着,用刚刚再生出苍白骨架的右手支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再次站了起来。
烟尘散去,夜空巨狼依旧屹立在那里,但祂那拍下的前爪上,覆盖的如同夜空般的皮毛,竟然被刚才那一击崩碎了一小块,露出了下面仿佛星光凝聚的奇异肌体!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损伤,甚至可能下一秒就会自动愈合,但……确实留下了痕迹!
祂看着自己爪子上那微小的破损,又看了看我那只正在疯狂再生、从骨架迅速覆盖上苍白骨质的手臂,深渊般的眼眸中,那抹惊疑变成了真正的……凝重。
“不死……与再生?”祂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探究,“并非源石技艺……更像是……规则层面的‘异常’?”
我没有回答祂的疑问。
我的大脑已经被一种冰冷纯粹的执念所占据。
杀了他。
为了那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白色身影。
我想起了她第一次把我从荒野里捡回来时,那充满探究和危险的眼神。
想起了她在我使用“偏折”后,那带着兴奋和依赖的询问:“喂,‘野狗’,前面那条巷子,‘味道’怎么样?”
想起了她在我被围攻时,粗暴地将我拨到身后,自己蹲下去处理源石爆炸装置,嘴里说着“下次这种脏活,我来。”
想起了在废弃剧院后台,她讲述与德克萨斯的过去时,那深藏在疯狂下的空洞与疲惫。
想起了钟楼里,那个用两个熊猫眼换来的、极其别扭却真实的“拥抱”。
想起了她刚才,用尽最后力气推开我时,那双蓝灰色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或许是释然,或许是不甘的复杂光芒……
这些记忆的碎片,如同燃料,注入我体内那冰冷的熔炉。
我的呼吸变得异常深长而平稳,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在吞噬周围的空气,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灼热的气流。
骨甲的再生速度更快,质地似乎也更加坚韧,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暗沉光泽。
“你,杀不死我。”我透过骨质面具,盯着那头巨狼,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而我,有时间,有很多……很多时间。”
话音未落,我再次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技巧的比拼,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冲锋!
我将刚刚再生完毕的身体再次化为武器,将奔跑、跳跃、甚至空气摩擦带来的所有动能不断积累,然后在那熔炉中压缩、沸腾!
夜空巨狼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祂再次挥爪,这一次,爪风更加凌厉,带着撕裂空间般的锐啸!
我依旧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用覆盖着最厚重骨甲的肩胛硬抗!
“咔嚓!”
骨甲碎裂,肩胛骨传来清晰的骨裂声!
但我也借着这股力量,如同附骨之蛆般贴近了祂的前肢!再生完成的右手五指并拢在骨甲覆盖下如同苍白的利爪,带着积累的动能狠狠刺向祂刚才破损的那处皮毛!
“噗!”
这一次,指尖传来了刺入实体的触感!虽然极其浅薄,但确实刺进去了!
夜空巨狼发出一声带着痛楚和暴怒的低吼,猛地甩动前肢,将我如同苍蝇般甩飞出去!
我在空中调整姿势,落地,翻滚,卸去大部分力量,再次站起。
身上的伤口正在飞速愈合,骨甲也在呼吸间重新覆盖。
祂看着我,眼神中的凝重已经化为了冰冷的杀意。
“蝼蚁……你成功激怒吾了。”祂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
祂不再留手,各种恐怖的能力开始施展——扭曲空间的利刃、吞噬光线的黑暗、扰乱精神的力场……
我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每一次都被轻易地击飞、粉碎、重创。
我的骨甲不知碎裂了多少次,四肢不知断裂了多少回,内脏不知破损了多少次。
剧痛如同永恒的刑罚,折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但我每一次倒下,都会在下一个呼吸间,凭借着那诡异的再生能力和冰冷到极致的意志,再次站起来。
我像一块永远摔不碎、砸不烂的顽石,更像一条盯上了猎物就死不松口的野狗!
我不再试图造成多大的伤害,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缠住祂!耗尽祂!哪怕只能磨掉祂一丝皮毛,哪怕只能消耗祂一丝力量!
我用牙齿撕咬祂的皮毛,用头槌撞击祂的关节,用尽一切手段,将战斗拖入最丑陋、最持久、最消耗的泥潭!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被血色和苍白交替占据。
但我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无比清晰——拉普兰德倒下时,那片刺目的猩红,和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
我不能倒下。
我答应过,她的剑指向哪里,我就挡在哪里。
现在,她的剑落了。
但我还在。
那么,她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至死方休。
夜空巨狼的攻击依旧狂暴,但频率似乎……慢了一丝?
祂那深渊般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于“烦躁”的情绪。
祂能轻易地“杀死”我无数次,但我总能再次站起来。
这种杀不死的“异常”,这种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纠缠,开始真正让这位古老的存在感到了棘手。
祂或许拥有毁灭性的力量,但面对一个真正意义上“不死”,并且意志坚定到可怕的敌人,再强大的力量,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除非……祂能找到我“不死”的根源,或者,将我放逐到连再生都无法触及的维度。
但在这之前……
我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感受着体内再次开始积累的微弱动能,骨甲在深长的呼吸下发出不堪重负却又顽强支撑的嗡鸣。
我抬起只剩下苍白骨架,正迅速被新骨质覆盖的右手,再次指向那头庞大的巨狼。
战斗,远未结束。
而我,这条她捡回来的“野狗”,将用这具不死的身躯,为她,咬住这所谓“神明”的喉咙,直到时间的尽头,或者……直到祂先一步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