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更漫长的时间。
靠在墙角的疯女人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涣散迷离，也不再是短暂的清明后重归混沌。
那双眼眸深处，仿佛被拭去了经年的尘埃，显露出一种久违的、带着些许迷茫与疲惫的清澈。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癫狂大笑，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重新适应这个“清醒”的世界。
随着神魂被进一步滋养，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上也逐渐泛起一丝淡淡的、属于生机的红润。
她微微转动脖颈，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囚禁她不知多少时日的院落。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的小酒身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恐，只有一种温和的疑惑。
她开口了，声音因长久的嘶喊与沉默而显得异常沙哑：
“是你……这个小家伙，救了我？”
小酒振翅飞起，悬停在她面前，小脑袋先是点了点，随即又摇了摇。
它用那特有的稚嫩声音认真回答道：“准确来说，是我的主人救了你。我只是负责送药。”
“你的主人？”女人眼中浮现出困惑，她仔细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却找不到能与眼下情形对应的人物，“……是谁？”
“我家主人，名讳刘风。”小酒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然而然的推崇。
“刘风？”女人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困惑更深。
她确信自己从未听说过萧家有这样一号人物。“他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小酒解释道：“我家主人目前担任萧家的供奉一职。他就住在隔壁的云仙轩。发现你被困于此，便出手相助了。”
“萧家供奉……刘风……”女人低声喃喃，似乎想将这个名字记牢。
随即，她脸上露出一抹复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里掺杂着苦涩与深深的无奈，还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
她不再追问刘风的事，仿佛这已经不重要了。
小酒看着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我是谁？”女人闻言，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量，“没人在乎我是谁了。至于为何被关……”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与讥讽，“想必是萧厉那个老糊涂，早已被谢雨萱那个妖妇，彻底迷惑了心智，是非不分了罢。”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激烈的控诉，但话语中的怨恨却清晰可辨。
小酒似懂非懂地听着，它想起主人的吩咐，要尽量提供帮助。
于是它飞近了一些，热切地说道：“你需要什么帮助吗？我家主人很厉害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想带什么话，我都可以帮你传给我家主人！”
疯女人听到带话二字，沉寂的眼眸里似乎亮起一丝微弱的的光彩。她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能否……帮我问问……萧灵……她……如今怎么样了？她……可还安好？”
“萧灵？”小酒记下了这个名字，立刻答应下来，“好！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去问主人！马上就回来！”
说完，它一刻也不耽搁，疾速飞行，瞬间穿透禁制，消失不见。
很快，小酒便飞回了云仙轩，落在刘风面前的石桌上，将女人的问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主人，她醒了！真的清醒了！她问萧灵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安好。”
刘风听到“萧灵”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是她。
他沉吟一瞬，便对小酒吩咐道：“小酒，你回去告诉她。萧灵目前并不在萧家，她很好，如今在沧州地界的一个小宗门里修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我，正是从那个宗门出来的。你让她不必过于忧心。”
接着，刘风话锋一转，继续道：“同时，你也问她一句，她与萧灵，究竟是什么关系？”
虽然刘风心中早已隐隐有了猜测，但他还是需要得到最终的确认。
小酒得令，认真记下了主人的话语和问题，再次振翅而起：“明白啦，主人！我这就去告诉她！”
流光划过院落，小酒再一次回到了隔壁那座寂静的院子。
那个女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但双手却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衣角，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与期盼。
看到小酒回来，她立刻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投来。
小酒飞到她面前，没有耽搁，直接开口传达刘风的话：
“我回来了。我家主人让我告诉你，萧灵现在很安全，她不在萧家，她在沧州的一个小宗门里修行。我家主人还说，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请你放心。”
听到女儿安然无恙的消息，女人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一直强忍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喃喃道：“好……好……灵儿没事就好………………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这时，小酒按照刘风的吩咐，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不过，我家主人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和萧灵，是什么关系呢？”
女人抬起泪眼，看向小酒，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无比坚定的笑容。
她带着一丝骄傲的语气，给出了那个刘风预料之中的答案：
“萧灵，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我的名字是……苏暮雪。”
小酒迅速飞回云仙轩，将苏暮雪的身份准确无误地禀告给刘风。
“主人，问清楚了！她说她是萧灵的亲生母亲，名叫苏暮雪！”
刘风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得到确认后，仍旧感到一阵唏嘘。
他略作思索，便对小酒吩咐道：“小酒，你再辛苦跑一趟。去问她，想不想再见她的女儿萧灵？又想不想从这禁制之中出来？”
小酒领命，回到了苏暮雪面前。
苏暮雪依旧坐在原地，眼中的泪痕未干，但神情却比之前坚毅了许多。
看到小酒去而复返，她眼中立刻燃起期盼的光芒。
小酒将刘风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苏夫人，我家主人让我问你：你想不想再见你的女儿萧灵？又想不想从这禁制里出去？”
想不想见灵儿？
想不想出去？
这两个问题，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苏暮雪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