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仙味居去的路上,赵福金总爱问些种庄稼的事。“迎阳果真能炒出五香味?”“玉子棒结的果子,是不是真像玉珠子?”宋姜耐着性子答,她便听得格外认真,偶尔插句“宫里的暖房也能种吗”,眼里的向往藏都藏不住。
路过运河码头时,正撞见几个挑夫扛着麻袋往船下卸货,麻袋上印着“仙味居”的记号——是梁山新磨的玉子粉,。赵福金指着麻袋问:“这便是能做玉子馍的粉?”
“正是,”宋姜道,“磨得细,做馍软和,也能当干粮。”他没说这粉其实是给梁山弟兄备的,只含糊带过,“公主若喜欢,回头让扈三娘给你装些带回宫。”
赵福金眼睛更亮了:“真的?那我要学做玉子馍,等玉子棒丰收了,我亲手做给你们吃。”
说话间已到仙味居门口,扈三娘正站在檐下张望,见宋姜带着赵福金回来,脸上的笑丝毫未变,只往灶间喊:“汤好了,刚起锅!”
赵福金熟门熟路地往桌边坐,见桌上摆着刚蒸好的玉子馍,捏起一个便要咬,却被扈三娘笑着拦住:“刚出锅烫得很,先喝点汤垫垫。”她盛了碗排骨汤递过来,汤色乳白,玉子棒的清甜混着肉香漫开来,赵福金喝了一口,眼睛眯成了月牙:“宁儿姐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扈三娘笑了笑,往宋姜碗里多舀了块排骨:“今日在柳林坡累坏了吧,得多补补。”宋姜低头喝汤,没瞧见她递过来的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李逵早已捧着碗蹲在门口,呼噜呼噜喝得香甜,嘴里还嘟囔:“这玉子棒炖排骨,比那熟肉香多了!”惹得孙二娘在灶间骂他“饿死鬼托生”,却又给他添了满满一勺。
赵福金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忽然觉得宫里的琼楼玉宇都不如这小酒楼的烟火气。宋姜低头喝汤时,鬓角还沾着点柳林坡的泥土;孙二娘往灶里添柴,火光映得她侧脸发亮;连李逵的粗嗓门,都比宫里的丝竹更让人安心。
她悄悄看了眼宋姜,见他正听扈三娘说桃花峪的番阳红桃快发芽了,两人凑得近,不知说些什么,宋姜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赵福金手里的汤勺轻轻晃了晃,溅出的汤汁落在手背上,烫得她微微一颤,却没吭声——原来有些暖意,看着别人拥有,自己心里也会跟着发烫,只是有些羡慕……
暮色彻底漫进窗时,赵福金要回宫了。宋姜让武松送她,她却摆摆手:“宋大哥,不必了,我带了侍卫。”转身时,她忽然对宋姜道,“明日我还来,看宁儿姐姐做玉子馍。”
宋姜一愣,随即点头应下,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屋。扈三娘正收拾碗筷,见他进来,轻声道:“公主对你,倒是真上心……”
宋姜脚步顿了顿,没接扈三娘的话,只拿起块抹布擦桌子:“她是公主,想来就来,谁敢拦着!”
扈三娘把碗筷放进木盆,水声哗啦响:“我不是要拦,只是……”她转过身,围裙上沾着几点面渍,“你觉不觉得,她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宋姜的手停在桌面上,夕阳的余晖从窗棂漏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想起赵福金刚才转身时的笑,眼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子,忽然觉得扈三娘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
“她是公主,”宋姜避开话题,拿起扫帚扫地,“咱们招待好就是,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想多了没用。”
扈三娘没再追问,低头用丝瓜瓤刷碗。灶间静悄悄的,只有水声和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诉说着没说出口的话。
入夜后,武松从外面回来,听风楼带了个消息来:“蔡京的人在查咱们的仙果田,柳林坡那边,他们跟农户打听,是不是有人在种?桃花峪那边比较隐蔽还没有被注意到。”
宋姜冷笑一声,“他们这是又想给咱们找麻烦了!”
“那咋办?”李逵在旁啃着肉骨头,含糊不清地问,“要不要俺去把那些探子都砍了?”
“别冲动。”扈三娘端来刚熬好的姜汤,“砍了他们,正好给蔡京递刀子,说咱们‘行凶伤人。”
扈三娘把姜汤递给武松,“武二哥,你去通知燕青,让坡里的农户,少跟陌生人搭话,若有人问起仙果,就说童太尉府上种植奇花异草,别提别的。”
武松点头应下,接过姜汤一饮而尽:“我这就去。”
李逵把骨头扔给墙角的大黄狗,挠挠头:“那蔡京要是胡来,咱们就只能硬拼了。”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当朝太师。”宋姜望着窗外的夜色,“梁山的弟兄还在等咱们的物资,不能刚站稳脚跟,就自乱阵脚。”
宋姜的话落定,灶间的油灯忽然跳了跳,把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扯得老长。扈三娘正往灶膛里添柴,火星子“噼啪”溅出来,映得她眼底亮了亮:“把话头引到童贯身上,蔡京与童贯本就面和心不和,借童太尉的名头挡一挡,他总得掂量掂量。”
孙二娘拿着一根小人参,咔嚓咬了一口:“就是不知道童贯愿不愿意被咱们当枪使。那老狐狸精得很,怕是要讨些好处才肯点头。”
“好处自然要给。”宋姜走到账台前,翻开新记的账本,“等柳林坡的玉子棒收了第一茬,分出两成,让戴宗送些去童府。就说‘谢太尉照拂仙果田’,他自会明白。”
李逵在旁听得直咋舌:“那么大片地,给他两成,凭啥给他?那老小子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宋姜合上账本,指尖在“童贯”二字上轻轻敲了敲,“他要好处,咱们给得起;他想借咱们的仙果讨好官家,咱们也能让他得偿所愿。互相利用罢了,只要不伤着弟兄们,这点委屈算什么。”
正说着,院外传来燕青的脚步声,轻得像猫。他掀帘进来时,手里还攥着片柳叶——是他跟情报处学的暗号,代表“平安无事”。“哥哥,坡里的农户都通知到了,”他把柳叶往桌上一放,“柳林坡那边,马灵说今晚巡夜时,看见运河上有官船在游弋,怕是在查来往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