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的手还覆在她放在石碑上的手背，掌心的温度比刚才更烫了些。
沈知意没动，也没回头。她只是把婚戒重新套回无名指，轻轻转了半圈，让内侧那串母亲留下的编号贴着皮肤。
“我想开个直播。”她说。
“现在？”
“就现在。”
她抽出手，从旗袍暗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投影仪，外壳磨得有点发白，边角还贴着块创可贴——是上次拍戏时摔的，她懒得换新的。按钮按下去，一道光打在教堂残破的穹顶上，画面自动对焦，背景是两件并排挂着的衣服：一件军装，肩线笔挺，袖口撕了一道；一件素色旗袍，领口别着珍珠发簪，腰侧隐约有金属反光。
弹幕还没涌上来，城市上方的蓝网先有了反应，像被风吹过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她坐到祭坛边缘，翘起一条腿，旗袍下摆滑落一截，露出脚踝上一道旧疤。那是前世火场里留下的，当时没人救她，摄像机红灯亮着，记录下她最后的挣扎。
“大家好，我是知微。”她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够穿透这片安静，“今天这趟直播，不带货，不卖惨，也不打算揭谁的老底。”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镜头：“我只是想跟一个人说几句话。”
谢临渊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没说话，只是解下军装外套，搭在她肩上。布料还带着体温，袖扣少了一颗，是他刚才在通道里硬扯下来的。
“我知道你在看。”她对着镜头笑了一下，“那个十八岁就被推下楼、喉咙灌满血还死撑着不闭眼的我——你辛苦了。”
弹幕开始滚动。
【？？这是告别直播？】
【知微疯了？这时候开播？】
【楼上别傻，她刚镇压完江晚舟，全城监控都在切她画面】
她没管弹幕，继续说：“以前我一直觉得，重生是为了报仇。后来发现不对。要是只为报仇，我早该在第一次见江晚舟的时候就弄死她，而不是等到现在。”
她低头，指尖摩挲着婚戒，“因为我真正想杀的，不是她。”
“是我自己。”
“那个懦弱的、不敢反抗的、连哭都要憋着声的我。”
“但现在我不需要杀了。”她抬头，目光沉静，“我原谅你了。不是因为你多可怜，是因为现在的我，终于能站着说话了。”
话音落下，投影仪突然闪了一下，画面边缘出现细微扭曲。
系统警报无声弹出，只有她和谢临渊能看见：**信号劫持预警，来源——深层缓存区**。
他知道是谁。
江晚舟留下的清除程序残余代码，像病毒一样潜伏在量子网络底层，只要情绪波动超过阈值，就会试图接管传输信道。
上一次，它让他看到母亲跪在审讯室的画面。
这一次，它想让她听见自己临终前的求救录音。
沈知意察觉到了。她的左手不动声色地抚过左眼尾的泪痣，指腹在皮肤上划了个极小的弧度。
皮下芯片激活。
反制协议启动。
但她没有立刻清除干扰。
反而对着镜头，忽然笑了：“来都来了，不如一起看个热闹。”
她右手猛地掀开谢临渊衬衫前襟。
第三根肋骨下方，一块暗红色胎记赫然显现，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
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
【这是什么？纹身？】
【等等……这图案……是不是和夜枭徽章一样？】
婚戒突然震动，生物识别通过，所有异常信号被强制屏蔽。
谢临渊没躲，也没阻止。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
“每个时空的我，都在等这句话。”她低声说，这次是对他说的。
他点头，转身走到她面前，右手从军装内袋取出一枚徽章——银底黑羽，边缘磨损严重，背面刻着一组数字：**1989.04.07**，那是他母亲被执行的日期。
他握住她的手，将徽章按在她旗袍左襟，正中心脏位置。
“以前我藏了太久。”他说，“现在不想藏了。”
徽章嵌入布料的瞬间，地面裂开细缝，一朵全息玫瑰从缝隙中升起，花瓣层层展开，每一片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画面：沙漠绿洲里的初遇、基因库中的血契验证、火场中她回头的那一眼……
玫瑰越开越高，最终蔓延至穹顶，化作一片花海。
弹幕停了。
全城屏幕静止。
连风都像是被按了暂停。
她低头看着胸前的徽章，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右肩。
那里有道疤，子弹贯穿留下的，平时被衣服遮着，从不示人。
“你说过，疼的时候就掐我一下。”她看着他，“现在轮到我了。”
她用力一按。
他眉心微皱，没躲。
下一秒，婚戒爆发出刺目蓝光，直冲穹顶，在空中凝成一道螺旋光柱。光柱不断旋转，边缘逐渐清晰，最终形成一扇门的轮廓——门内星河流转，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星际之门。
但它不稳定。边缘不断撕裂，又强行愈合，像呼吸一样起伏。
有东西在拉扯。
不是江晚舟，也不是L医生。
是更深处的东西，某种规则级别的排斥力，仿佛在警告他们：**跨越界限者，必被抹除**。
她没退。
反而上前一步，将婚戒举至唇边，轻轻一吻。
“我不是程序。”她对着门内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我不是谁写的剧本，不是基因编辑的产物，不是复仇工具。”
“我是选择活着的人。”
谢临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在门框边缘。双人血契再次共鸣，血液频率同步，戒指爆发出最后一波强光。
光柱稳定。
星门成型。
门内星河不再流动，而是定格成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他们没进去。
只是站在门前，相视一笑。
直播画面就定格在这里。
全城屏幕同步播放：女人穿着素色旗袍，胸前别着夜枭徽章，男人站在她身侧，军装破损，右肩疤痕裸露。两人手握着手，背后是贯通天地的星门，光芒洒在他们脸上，像是给未来盖了章。
弹幕终于动了。
第一条，来自一个匿名账号，只有一句话：
【姐姐，这次你可以好好活了。】
沈知意看见了。
她眨了眨眼，一滴泪滑下来，砸在婚戒上，晕开一点水痕。
谢临渊抬手，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湿意。
“接下来呢？”他问。
她望着星门，轻声说：“进基因库。”
“你还记得路吗？”
“你带过我一次。”她笑了笑，“迷路了就再撕件你衣服当路标。”
他低笑一声，正要回嘴——
地面突然剧烈晃动。
不是地震。
是星门内部传来一股吸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门内的星河开始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