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舟的睫毛又颤了一下。
这一次，沈知意看得清清楚楚。营养舱里的液体微微荡开一圈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轻轻推了一下。
“她不是死的。”沈知意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片划过铁皮，“她在听。”
谢临渊没回头，握着匕首的手背青筋暴起：“现在不是研究她的时候。”
程野手指还在终端上飞快敲击，U盘的红光已经变成断续闪烁，病毒撑不了几秒了。机械守卫的红眼一明一暗，像是在等待系统重启的号令。
沈知意咬牙，将婚戒死死按进主控接口。蓝光炸开，震得她整条手臂发麻。她不是在干扰系统，是在反向冲撞——把婚戒的能量逆向灌进机械网络，制造一个三秒的漏洞。
“给我回流！”她低吼。
就在那一瞬，主控台的屏幕猛地一抖，所有机械守卫的动作集体卡顿。系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扯了一下，数据流出现短暂逆流。
一道加密信息弹了出来。
没有发件人地址，没有协议标识，只有一行小字：“仅限双生体接收”。
全息投影自动展开，一张泛黄的纸质信封浮在空中，边角磨损，像是从旧抽屉里翻出来的。封口没拆，火漆印上一个字母——L。
“L医生？”程野喘了口气，“这老东西还留了后门？”
“别碰。”谢临渊抬手拦住他，“可能是陷阱。”
沈知意盯着那封信，心跳快得不像话。她抬起婚戒，轻轻贴上投影。蓝光扫过，火漆印无声裂开，信封自动展开，露出两页内容。
第一页是挑战书。
“致未来的你：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二十年。
但我知道你会来。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想知道你是谁吗？去查1998年9月15日的手术记录。
——L”
第二页是一张手写的通知单，字迹潦草却有力：
“骨髓移植手术通知
患者编号：xJ-
姓名：谢氏旁系男性（保密）
供体匹配度：92%
手术时间：1998年9月15日 23:30
术后存活率预估：87%”
时间戳赫然写着——1998-09-15 23:59。
“这日期……”程野皱眉，“比你出生证明早一天。”
沈知意没说话。她用婚戒扫描通知单上的患者编号，量子数据库瞬间匹配出结果：“xJ-，关联血缘等级：二级亲属，基因链重合度89.6%。”
“二级亲属？”谢临渊瞳孔一缩，“那是亲兄弟或父子。”
他立刻调出军方终端，输入编号查询。页面加载到一半，弹出红色警告：“权限不足。”
但就在刷新失败的瞬间，底部缓存里闪过一行字：“移植成功，供体存活率87%。”
“能截下来吗？”沈知意问。
程野摇头：“缓存自动清除，只能靠记。”
谢临渊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边缘。他从没查过自己的身世档案。谢家对外说他是养子，可从没人告诉他亲生父母是谁。现在这封信，像是一把钥匙，捅进了他一直假装不存在的黑洞。
“L医生为什么要给我发这个？”他声音有点哑，“他知道我会看到？”
“不是给你。”沈知意摇头，“是给‘双生体’。只有我和你同时在场，量子场达到阈值，信才会解锁。”
程野从背包里翻出一块老旧硬盘，插进终端。“我带了离线笔迹库，第4卷的日志我全存了。”他调出挑战书的字体样本，开始比对。
几秒后，屏幕上跳出结果：“笔迹吻合度99.3%，确认出自L医生之手。”
“还不算完。”沈知意将婚戒对准信纸右下角。那里有一枚极淡的指纹印痕，几乎看不见。蓝光放大后，纹路清晰浮现——小指部分缺失，边缘有长期摩擦形成的特殊褶皱。
“L医生右手小指断过。”程野低声说，“实验室事故，他在日志里提过。”
谢临渊盯着那枚指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这不是伪造，也不是幻觉。这是二十年前就埋下的伏笔，等着他们走到这一步，才肯浮现。
“他想让我们知道什么？”他问。
“不是想。”沈知意盯着手术通知单，“是必须知道。不然我们走不出这个局。”
程野忽然抬头：“这信纸，你们闻到了吗？”
“什么味？”谢临渊皱眉。
“不是味道。”程野调出全息扫描图，“纤维成分分析出来了——含有微量铈和钕，跟西北矿区的稀土成分完全一致。”
“意思是？”谢临渊问。
“这封信，不是从云端发来的。”程野声音发紧，“是从这下面某个旧实验站直接上传的。L医生当年就在这一带活动，他留了物理服务器，藏在地底。”
沈知意看着那行日期，1998-09-15，像一根刺扎在眼前。那一天，有人做了骨髓移植手术，患者是谢家旁系男性，供体匹配度极高。而她，出生在第二天。
“如果我是克隆体……”她缓缓说，“那前一天的手术，是不是在为我做准备？”
谢临渊猛地抬头：“你是说，他们先移植成功，再用活体基因造你？”
“也可能是反过来。”她声音很轻，“先有我，再用我的基因救他。”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程野盯着U盘，红光已经变成断续的闪烁，病毒撑不住了。机械守卫的红眼开始规律性亮起，脚步声重新响起，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转动声。
“它们要醒了。”谢临渊握紧匕首。
“等等。”沈知意突然伸手，按住主控台，“信还没看完。”
她用婚戒重新扫描通知单，这次聚焦在患者编号下方的一行小字。那行字几乎被墨水晕染盖住，若不放大根本看不见。
“备注：供体来源——母体残余组织，低温保存三年。”
“母体？”程野愣住，“谁的母体？”
沈知意呼吸一滞。
她想起谢母的骨灰检测报告——同位素成分与婚戒信号源一致，死亡时间与矿区胚胎库启动时间吻合。可如果谢母三年前就死了，那这“残余组织”，是不是意味着她早就被切片保存？
“他们用谢母的基因造了我。”她声音发冷，“再用我的骨髓，去救那个谢家男人。”
谢临渊脸色变了：“所以那场手术……救的是我？”
没人回答。
机械守卫的第一具已经迈出一步，红光锁定沈知意。
她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备注。
程野忽然低声道：“L医生留这封信，不是为了告诉我们真相。”
“是为了逼我们问问题。”沈知意接上，“他要我们自己挖，挖到不敢挖的地方。”
谢临渊盯着那行“存活率87%”，忽然冷笑：“看来我活下来了，就是那13%没死的。”
程野拔出U盘，数据拷贝停在98%。差一点，就差一点。
“还能再撑一次病毒吗？”谢临渊问。
“没机会了。”程野摇头，“它们学聪明了，这次重启是全频段防御。”
沈知意收回婚戒，蓝光微弱，能量耗损过半。她靠在墙边，左手撑着台面，右手攥着那枚戒指，指节发白。
“我们得出去。”谢临渊说。
“出不去。”她摇头，“出口被锁死了，主控系统没关，守卫不会停。”
“那就打出去。”
“你肩上的伤撑不了三步。”
谢临渊没说话。他知道她说得对。
程野忽然抬头：“等等，信里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二十年’。”
“对。”沈知意点头。
“可L医生最后一次出现是三年前。”程野声音发紧，“他要是二十年前就死了，那三年前是谁在操控江晚舟？”
沈知意猛地抬头。
谢临渊盯着他：“你是说，有另一个L医生？”
“或者……”程野声音压低，“他根本没死。”
就在这时，主控台的屏幕突然一闪，那封信的投影开始倒计时。
不是系统倒计时。
是信件自带的。
“71:59:58”
“71小时？”程野愣住，“这是什么？”
沈知意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意识到什么。
“不是倒计时。”她声音发紧，“是播放时间。”
“什么的播放时间？”
她没回答。她看向营养舱里的江晚舟。
对方的眼皮，又轻轻颤了一下。
而婚戒的蓝光，正不受控制地微微脉动，频率和舱内脑波完全同步。